西北风刮的很猛烈,海浪翻起击打着船侧,纵使这艘船很大,却依旧不平稳,一点点细微的震动都会让人害怕。船舱里面太憋闷,宁鸢儿裹着一件披风站在甲板上看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即将落下的太阳。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海面的波纹,竟会产生一种晕眩的即将会一头扎进去的错觉。胃里不停的翻搅,她打了好几个呵欠,似乎是想将什么东西吐出来,但是并不成功。捂着嘴巴摇摇晃晃想回船舱,又怕会被里面奇怪的气味熏的吐出来,给那恶劣的环境雪上加霜。她索性就将头上戴的帽子摘下来,让北风刺激一下,说不定会更加清醒一点,只是没想到这样一来自己会更晕。
“鸢儿,快进来,风太大了,生病了怎么办?”她母亲的脸色苍白,捂着嘴,看起来也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这海上的风浪太大,许多人都受不了这种颠簸晕船了。
“妈,你出来干嘛呀,快回去躺着吧。”宁鸢儿连忙扶她进去。
“我这不是醒过来看你不见了心里着急么。”陆华诗大口呼吸略带咸味儿的空气,觉得胸腔里舒服不少。她从小大大还没遭过这种罪,就连当时国内发生战争的时候,她也只是担惊受怕了几天,落魄了几天就被宁霖琦救回了家,这种慢性折磨很容易使人的意志屈服。她甚至不止一次想过,不然干脆来场大风暴把这船摧毀掉大家一起掉到海里得了。
宁鸢儿听到她妈的话,乐了:“我算是知道我胆子小是什么原因了,因为您比我胆子还小,把我教出来的。”她这么多天在船上,只在自己的船舱,餐厅还有甲板待过,其他地方连去都不敢去。当初在临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会有很多林子,她都不敢进去,不只是害怕一些虫子啊蛇什么的,更害怕那些传说中的拐卖女孩子的人。所以她从来不敢一个人去这种地方,都是夏曦瑶她们带着的。
“胆子小一点好,总比那些胆子大的出了事要好。”陆华诗这样教育她。
“好的,我知道啦,妈。”两个人回到屋子里面又躺下了。因为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无聊的很,两个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就又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宁霖琦打听着晚上就能到维洛国,兴奋得早就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放在箱子里面,就等着船靠岸拎着就走了。下午的时候他才想起忘记通知妻女,匆匆走到她们船舱让她们做好准备。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到陆华诗的样子,他也吃了一惊,“这是病了么?”
“没,就是晕船而已。”
正说着话,一个大胡子男人走过来,陆华诗浑身一哆嗦,连忙抓住丈夫的胳膊,向他贴过去。没想到大胡子根本就不看他们,从他们旁边经过跟一个男孩子说话。
“怎么了,吓到了?”宁霖琦知道自己妻子胆子小,做事谨慎,但是没想到这样的情况都能让她惊成这个样子,就像是被人抓到的老鼠一般。
“嗯,有点害怕。”陆华诗点点头,没有再去看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我都不认识,而且总觉得那些女人看我跟鸢儿的眼神很可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她们在想着什么时候能从我们身上偷点什么贵重东西。”所以她拿着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心里也不踏实。
“好了,就快上岸了,不用担心了。”宁霖琦拍拍她的胳膊给她安慰,心想妻子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单纯,接触到的女人也都是跟她一个样子的,懂礼而矜持,没见过市井那些粗鄙人家悍妇的样子,这般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快上岸了?”陆华诗踮脚看看海那边,好像真的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般。
“快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到时候就在那边一起等。”
“好。”听到宁霖琦说要陪她一起,陆华诗总算是有了主心骨,脸上也露出了笑。
宁鸢儿在旁边看着他们夫妻两个的互动,觉得自己似乎被忽略了,心里酸溜溜的。却在想着,到时候她一定要找一个跟她爸一样的男人当丈夫。
陆华诗和宁鸢儿简单打包放在外面的东西之后再出去,发现甲板上已经站了很多人了,他们应该都是得到了船即将靠岸的消息的。宁霖琦站在人群中冲她们招招手,两个人便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不过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的衣服被吹透了,还湿哒哒得粘着皮肤,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我看到了,我看到码头了。”这句话一喊,大家立刻沸腾起来,身上似乎也不怎么冷了。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宁霖琦也伸长了脖子看,尽管被大家遮着他根本看不到什么。
船靠岸之后,一部分人下了船。大家你挤我我挤你,都迫不及待地奔向新大陆新生活。宁鸢儿拽着陆华诗和宁霖琦的衣服不敢放手,身边不停有人撞到她的胳膊她的肩膀她的后背,她却咬牙不发出一点声音,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只怕跟爸妈丢了。又一次踏上那脆弱的木板的时候,宁鸢儿更害怕了,因为许多人都在上面跑,那木板晃动得更加厉害,她几乎就没办法站稳。宁霖琦也是奔跑大军中的一员,身后拖着两个瘦弱的女人。
脚落在陆地那一刻,宁鸢儿简直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拉着父母衣服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待到宁霖琦叫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了,鸢儿怎么哭了?”
“你刚刚一直跑,我差点就跟不上你了,我以为,我会跟丢了。”宁鸢儿一边哭一边控诉,“你都不看我,我害怕,我差一点就被人冲散了。”
宁霖琦急忙抱起她,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都是爸爸不好,鸢儿不哭了啊。哎呀,鸢儿都是个大孩子了,爸爸几乎就抱不动你了,这么大的孩子还跑在爸爸怀里哭鼻子,羞不羞啊。”
“不羞,你才羞!我是不是你女儿啊,你到了这里你根本就忘了还有我跟我妈!”
“好好好,你不羞,爸爸错了,爸爸道歉。以后不会了,我一定注意这个问题,好不好?”说完,对着陆华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好像在说:你瞧瞧这女儿,还学会批评她爸爸了。
陆华诗嘴角有一分笑意,却觉得他太宠女儿了,又瞅了他一眼。
泽拓和陈伯得到了船今天到的通知,站在码头接宁霖琦一家。他父亲跟他说过要好好款待他们,打好关系,多跟宁霖琦谈谈江卓国内的一些人和事。他能猜到他父亲想做什么,八成是想着能跟那些个商人官员打好关系,只是不知道他父亲究竟是为谁工作的。
“那就是宁家的人。”泽拓指着那一家三口对陈伯说,“都那么大女孩子了,竟然还被她爸抱着。”话语之间满是不赞同。
“宁小姐挺可爱的啊,看起来性子挺好的,你不是总觉得维洛国的女孩子都太死板了么。”陈伯笑呵呵的,“你看看她跟她爸多亲啊。”
“你想说什么?”泽拓看他一眼。
“我没想说什么。”陈伯表示很无辜。泽拓得不到泷孜宠爱,所以他觉得现在这小子就是看不惯人家父女情深,正吃醋呢。
“行了行了,快去接人吧。”泽拓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想将着尴尬的话题结束掉。
宁霖琦安慰了一番宁鸢儿,看到向他们走过来的一老一小,把闺女放下了:“看,你未婚夫来接我们了。快擦擦眼泪,哭的太丑了被人笑话了就不好了。”
宁鸢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什么未婚夫,你别胡说!”
“你不承认也没有用。”宁霖琦像是在故意气她一般,宁鸢儿还真落套了,扭过头不想搭理她爸。
“宁叔叔,我们已经给你们找好了房子,下人也已经将那里打扫好了,我现在就送你们过去。”泽拓过来先是鞠了一躬,这才开始说话,“您一家人今晚可以直接住在那里,如果觉得环境价钱不错,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将屋子买下来了。”
“啊,那真是不错,很感谢您和您父亲,费心了。”宁霖琦被泽拓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传染了,差点也要鞠躬回他的话。
“您客气了,这边请。”顺着他的手势,宁鸢儿看到了停在了码头那边的小汽车。陈伯上前接过宁霖琦和陆华诗手中的行李箱,慢慢悠悠朝车那边走。
宁鸢儿转头看了一眼还停泊在码头的船,问宁霖琦:“爸爸,这艘船会直接回江卓么?”
“不是的,它会去琼恩国,很远的。”
宁鸢儿点点头,不再留恋。
泽拓这个时候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并不怎么友好。宁鸢儿立刻将头转过去,假装在打量周边的环境,那清高的样子让人看得想将她就过来揍一顿。哼,看她到学校里面还敢不敢这么横。
“我们不用去府上拜访泷孜夫人么?”坐上车之后陆华诗觉得这样不太懂礼数,明明人家帮了自己家这么多忙,都还没有定个时间去谢谢呢。
“今天就算了吧,等我们收拾一下,改天再上门好了。”宁霖琦扯扯身上的衣服,“我觉得自己身上都馊了。”
泽拓在旁边听着,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维洛国的传统,男主人出门在外,女主人是闭门谢客的。所以二位不必为这样的事情担忧,我母亲她不会怪罪你们的。”
“啊,是这样啊。”陆华诗点点头,“那好,我们入乡随俗。”
宁鸢儿则翻了个白眼儿,传闻维洛国对女人的禁锢比江卓还要变态,果真是没说假话。也真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些女人为什么还要进学校,进了学校学了东西之后还不一样没什么用。到时候自己要是真的嫁给泽拓,过这种生活,呸呸呸,她才不会嫁过来呢。
车子在一幢小木屋前面停下来,陈伯为他们提行李,泽拓带他们进去。
“房子可能比较小,不知道住起来会不会满意。但是价格比较好,而且正好遇到这个房主急着将房子转出手。最关键的是,这里离学校不远,对宁小姐而言会比较方便。”
“挺好的,家具什么的都在。”陆华诗还是很满意的,在心里算计着,这样的话,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打扫屋子不用请人了,省下一笔开支。
“就我们三个人住,不小。”宁霖琦不挑,他生长的屋子跟这差不多,觉得住起来也挺舒服的。
“妈,你先坐着,我来就好了。”见陆华诗抽出桌子,又在找杯子,宁鸢儿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你还不舒服着呢,就好好坐着吧。”
她拿了杯子之类的东西走到厨房去清洗,还发现了书上说的煤气罐。不过她不敢去动,只好喊陈伯去帮忙。
“宁小姐很体贴。”泽拓坐在宁霖琦对面开启夸人模式。
“是,她孝顺,生怕她妈跟我吃亏。还挺勤快的,有她在,我们很少操心这些事。”宁霖琦也不含糊,极力向未来女婿推销自己女儿。
泽拓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却在想,不知道怎么做宁家才能主动解除婚约还不会被人怀疑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宁鸢儿,将来的生活应该不会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