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是季浩源。
“曦瑶，还没睡？”
“没有，你怎么还不回家？”
“今天在车上，我好像听到你讲外语了。”他微微皱眉头的忧郁样子很好看，“你落水之后，会说外语了？”
这借口好啊，不是有新闻说，某某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就只会说英语了么。“好像是，”她装出担心的样子，欲言又止，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咬咬下嘴唇，小声询问，“会不会被人当成怪物啊？”
“这个倒不会，”他摸摸她的头发，鸡皮疙瘩在夏曦瑶背后起了一层，“只是，怕要闹出大新闻了。”语气中是真正的担忧和，落寞？
夏曦瑶这一落水，直接就成了这小县城的名人了，走路上都能感觉到大家在用各种眼神对她指指点点。这不是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么，这样不容易招人妒忌，也不容易惹事。夏曦瑶一直都是将这句话奉为圭臬的，虽然有时候看到别人在闪光灯下光鲜亮丽众人瞩目也会羡慕，可是一想到就这么招摇下去连放个屁都能被人当做新闻写到报纸上发布到网上，她就立刻将那颗蠢蠢欲动想要展示自己的心给摁到了土里。
这人哪，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需要用别人的羡慕眼光给自己增加自信了，这就跟中国最有钱的马爸爸说自己对钱根本就不感兴趣一样。所以每当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之后，夏曦瑶就明白了，她这是还没爬到顶峰啊，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调调一点都没学会。
不过呢，就算是她想做个低调的穿越者，写一部甜甜甜的种田文，这作者的金手指也不给她机会，偏偏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享受一下众星捧月的感觉。得，那她就安之若素做好摔下去的准备吧。自然规律就是这样，有盛必有衰，有生必有死，不过是中间过程长短不一罢了，大家能做的，就是不断延长生存兴盛时间罢了。不过她不在乎“贞洁烈妇”这个名号，真想现在就“放浪形骸之外”，走个bohemian的叛逆风，将大家心中那美好的形象彻底推翻。
扮猪永远比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活得容易，她就想扮猪吃老虎。
“曦瑶回来啦，给你送了点吃的。”刚一进门，她就看到夏母送一个老婆婆出来，赶忙脸上堆笑。只是，卧槽这个人她应该怎么称呼？感觉自己跟喝醉了酒之后断片了一样啊。
“叫四婶。”夏母适时提醒，夏曦瑶开口叫人，总之又寒暄了一会儿，才将人送走。
季浩源陪她进屋之后看到碗柜上送过来的东西，默不说话。
唔，看来做明星还是有好处的，粉丝送过来一堆东西啊。不知道她推车出去能不能像潘安一样收获一堆瓜果蔬菜，莫名的激动，感觉多巴胺分泌迅速增多啊。
季浩源却一点都不开心，站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一堆东西一动不动好像在走神。
“这个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给你。”在夏曦瑶的记忆中，季浩源是对她非常非常好如再生父母启蒙老师一般的角色，本着尊师重道怀着感恩之心，怎么也该对他无限好无限付出无限牺牲自己吧。
“我给你东西你总是觉得很愧疚，但是别人给你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为什么？”季浩源没有接，居高临下看着她，问得夏曦瑶一脸蒙逼。她做了什么事情啊？有点想不起来啊。
“算了，你高兴就好。”他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又觉得是自己气量太小，问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于是不甘心地结束话题。
这句话，一听就是生气的样子嘛。
“你先要说清楚，我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呀。”她柔声问。夏曦瑶是学过一段时间情绪管理与说话技巧的，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看的，一有机会就要实践一下。
季浩源觉得尴尬，说不出口，夏曦瑶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却忽然有不速之客上门拜访，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曦瑶，你怎么样了，现在还有没有事？”还没进门，宁鸢儿就嚷嚷起来，“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你出事的消息，所以刚刚才来看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夏曦瑶突然就笑了起来，觉得来人亲切，像是认识了很久。她在现代也有很好的朋友，也是这么喳喳呼呼的性格，却很可爱，反正大家都说跟她这种冷静的样子很是互补。
“真是吓死我了。”宁鸢儿长舒了一口气，“都跟你说了那种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不能去接触，你就是不听。这会儿长记性了吧，以后可不能这个样子了，知道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说着说着，眼眶竟然红了，好像真的看到了夏曦瑶悲惨的下场了一样。
“好了好了，我记住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当事人却笑了出来，好声好气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就好像受到了灾祸的人是宁鸢儿一般。
“你还笑，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宁鸢儿气得打她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
“好嘛好嘛，对不起啦。”夏曦瑶连忙举手投降。
“季哥哥，对不起啊，让你看笑话了。”宁鸢儿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季浩源，连忙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收回去。
“没事的，情之所至，感情真挚，没有什么笑话可看，反而应该得到赞扬。”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夏曦瑶，“总比养了一个不知道别人对她好的小白眼儿狼要强。”
“季哥哥你这么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宁鸢儿抱着脸偷偷笑。大姐你这个样子扭扭捏捏地装的痕迹太明显了啊喂！夏曦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顺便吐槽了一下季浩源人设的崩溃，大哥你不是圣人么圣人么，说话这么酸溜溜的又是闹哪样？
“听说宁叔叔已经买好了出国的船票了，你都准备好了么？”季浩源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谈到了她出国的事情。
“定好了，就在四天之后。”宁鸢儿脸上没了笑意，略有些惆怅，“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出去，但是我爸一直都觉得国外好，我也没有办法否决他的决定。我一点都舍不得你们，在外面我大概再也遇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朋友，而且其实我很心疼我爸妈他们啊，一句维洛遇不会说，还挺大年纪的了，出去到外面怎么生活啊？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吧。”
“不是有个朋友可以帮忙么？”季浩源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宁霖琦将那个维洛人介绍给他认识，说是不一定以后会有商业上的往来。
“反正我不觉得他是个好心的人，到时候去了国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季浩源只当她是小女孩家发泄情绪上的不满，没当一回事，又劝了她几句：“现在国外确实比国内好很多，你要以一个学习者的身份和态度去，不要管别人要不要帮忙。去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定是很难过的，这都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更何况现在维洛人对我们可不想历史上那般尊重，你去了说不定还会受到误解和歧视。但是，年轻人一定要去闯荡，敢于面对这样的不公平，并证明给他们看我们江卓人是有胆识有理想有能力的。”
嗯，我们是四有青年。夏曦瑶在心里补充。
“是的，我知道了季哥哥。”宁鸢儿受到了鼓舞，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不会给江卓人丢脸，也不会让我爸妈一辈子受苦受累的。”
季浩源笑了：“我相信你的，鸢儿。”
“有什么苦衷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要是能写信的话，就写信告诉我。”夏曦瑶握着她的手嘱咐。如果现在跟民国二战的设定差不多的话，那么这一批留洋的人以后定然卓尔不凡，毕竟他们都是有钱人啊。只是夏曦瑶现在没有考虑到的一点是，宁家可不仅仅是将孩子送到国外去读书，而是全家人都移居到国外，这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我现在还没走呢，你就这么急着说临别赠言了啊，这些抒情的话等到你送我上船那天在说，现在你就好好酝酿一下，打个草稿。别等着到时候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回我可不是去走个亲戚，过几天就回来了，我是有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回来了。”
“呸！”说到这里，夏曦瑶啐了她一口，“怎么着，怎么还不打算回国了啊，你可不要忘了，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华，哦不，江卓人。你现在不过就是出国，借鉴一下人家的优秀成果，等到学个差不多了，就是你学成归来衣锦还乡的日子。宁家的族人还等着你光宗耀祖呢；江卓还等着你报效祖国呢，还敢不回来？不回来也可以啊，那你的研究成果一定是为全人类服务的，不能放在一个国家藏私，更不能掺和进什么军事政治目的里面去，不然的话可不就是一个解放全人类的科学家而是一个卖国贼了。”
“我知道了。”宁鸢儿疑惑地看着夏曦瑶，“我怎么觉得你落水之后嘴皮子利索了许多，说起东西来一套一套的根本就容不得别人反驳啊。”
夏曦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大概是因为脑子进水了，突然就变聪明了？”
“是，你脑子进水都能变聪明，之前里面装的都是屎吧。”宁鸢儿瞅她一眼笑话她。
“谁说的，我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你。”夏曦瑶连反应都快了许多，说完这句话好像有感应似的，知道宁鸢儿要揍她，突然蹲下来，让宁鸢儿的手挥了个空。
宁鸢儿：“……行啊你夏曦瑶，竟然还能躲过去了。我看看你能躲过这一次，还能躲过下一次不成。”
然后刚刚站起身的夏曦瑶背上就被打了一下。
嗷——
三个人说说笑笑，转眼已经中午，容芷这才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问夏曦瑶发生了什么事。见她好好坐在那里，拍拍自己的胸脯顺顺气：“还好还好，我差点以为你要躺在房子正中央等着我来认尸呢。”
夏曦瑶：“……没，我现在是在诈尸，你来摸摸我的手，我的手好凉啊。我好冷啊，婉婉，你快来温暖我一下啊。”本来她还是在一本正经地吓唬人，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说话的口气就开始飘了，慢慢朝着容芷伸出两只胳膊要抱她，目光呆滞倒真像一只鬼。
容芷：“……曦瑶姐你是不是跟宁鸢儿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所以脑子不正常了啊。你去看看谁家有驴，让它踹你脑袋一脚让你正常一点呗。”
“鸢儿姐姐的头明明就是被你踹了一脚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还想踹我？美的吧你，我才不会那么傻上当呢。”夏曦瑶刚说完这句话，就又被宁鸢儿打了。
喂，你不能说不过我们就动手的啊！
宁鸢儿交叉双手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冲着夏曦瑶和容芷说：“你们两个再贫嘴，我不介意活动一下双手让你们长点教训哦。”
“不用了，姐，我怕你手疼。”容芷赶紧拒绝。
“不，打你我手不疼。”然后容芷又被揍了。
夏曦瑶想了一下，还是一句话都不要再说好了。这就是传闻中，能用暴力解决绝对不讲道理的女汉子，她，呵呵，惹不起惹不起，努力降低一下存在感就好。
季浩源全程在旁边看着她们打闹，觉得有趣。这三个女孩子以后若是能一直都这样快快乐乐说说笑笑地长大该有多好，只可惜，命不由己。看着看着，他就将目光定在了夏曦瑶身上，他总觉得，夏曦瑶落水之后变得更加独立，也更加捉摸不定了。可是，她就是她，他知道的，不会变的。只是更加耀眼，更加吸引人，也更加难以被控制。这个样子的她，他究竟该如何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