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鸢儿现在脑子里面只有自己的母亲,什么白衣天使的道德,统统都与她无关,她连自己的母亲都救不了,怎么还能去救别人。藤原绿也被叫过来照顾伤者,她见到宁鸢儿从自己身旁跑过,还没来得及叫她她就消失在转角了。
伤者在她面前疼得嗷嗷大叫,对着她发火:“你就不能轻一点么,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投诉你!”藤原绿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拔了针头就走。
宁鸢儿跑回租住的小屋,看到的是星星点点的火焰和发黑的废墟,她甚至找不到母亲住的那栋小屋子究竟在哪里。周围还有人在救火,怕火星没有灭掉会死灰复燃。宁鸢儿在这周围跑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自己家的位置,屋子还剩了一半,可是也摇摇欲坠。
“妈——”她大声叫着,“妈你在哪里,你答应一声啊妈!”
她一边喊着,一边要进去找人,却被拦了下来。
“你做什么,在外面好好呆着,不要进来!”
“可是我妈在里面,我妈在里面。”
“好好好,我们帮你找,你不要进来,这里太危险了。”两个男人于是就走进废墟,一边把烧毁的木料搬开,一边找有没有人。因为维洛国的屋子大部分是木质结构的,所以一旦遭遇火灾就会立刻烧掉一大片。
“这里有个人!”
听到前面的人这样喊,宁鸢儿立刻跑了进去,那是一具尸体,因为有一部分被东西压住,所以那一边烧毁的尤其严重,但是其他地方还能隐约看到身上衣服的花纹。
“妈,”宁鸢儿小声叫她,可是无人回应,看着尸体手腕的镯子,瞬间,她泣不成声,“妈,你醒醒啊妈,你怎么这么狠心,只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妈,妈,你要是死了,要我怎么活下去啊。”她跪在尸体的一旁,抱着烤焦了的肉,身上脸上全部被炭抹黑。
藤原绿到早上的时候才有了一点清闲的时候,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她已经快累瘫了,连饭也不想吃。进门的时候,随手将报纸拿进家门,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大中午了。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听到母亲和妹妹在客厅讨论火灾的事情。
“真是太惨了,几乎就是一条街啊。”
“也不知道是怎么引起的火灾,可能是因为今年天气太干燥了吧。”
藤原绿过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晚我也没有时间问那些伤者,真是要累死我了。”
“矮瓦巷昨晚烧了,你看看报纸吧。”母亲将报纸递给她。
矮瓦巷?!藤原绿抖开报纸,看到了大标题,然后随意扫了两眼报纸的内容。难怪昨天晚上宁鸢儿那样失常,原来是因为,烧的是她们家。
“妈,我出去一下,去看看我朋友。”藤原绿一边说一边找衣服鞋子和包包,“原来昨晚是我朋友家出事了。”
矮瓦巷现在人很多,有的是政府派来的,有的是自愿来帮助清理的。因为怕发生各类疾病,他们需要将尸体都早早安葬下来。宁鸢儿抱着母亲不敢撒手,一有人过来抬她就大喊大叫哭个不停。后来大家就在商量着,要不然直接将她打晕好了。她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不然直接送到疯人院也可以。
藤原绿去的时候,就有好几个人围着宁鸢儿,他们在劝说她,赶紧将尸体放下安葬了。宁鸢儿不听,谁说也没有用。
“你们好,我是她的朋友,让我来劝劝她吧。”看到那群男人有生气的趋势,藤原绿急忙上前。
“她的朋友啊,那行,你让她快点,我们这也是有任务的。”一个男人不耐烦地说,“我们先去干别的活,要是最后回来她还是这个样子,那我们也要用一点强硬手段了。”
“是的是的,我也理解你们。”藤原绿弓腰道谢,那些人才慢慢离开。
宁鸢儿也没有理会藤原绿,所以藤原绿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环顾四周,发现她美女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被烧毁。这栋屋子以后肯定是不能再住了,宁鸢儿也必定要新找一个租房。灾难之后,需要尽快抢救财产才对。
藤原绿找到一块布铺在地上,看这个花纹像是桌布,她将宁鸢儿剩下的东西一点一点拿出来,小心放在台布上面。
一个小铁盒子映入眼帘,这看起来像是一个饼干盒,死角的漆被磨掉了一点。她双手提着盖子把它从抽屉里面取出来。
“啪嗒”一声之后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盒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里面有一枚银色的戒指,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三个小女孩子在对着镜头微笑,一张全家福照片,几封电报,还有些首饰。
藤原绿将里面的东西都捡起来,她将那张小照片取出来看,越看越觉得这张片中的女孩子笑得开心而又无忧无虑。这里面,有一个人是宁鸢儿,她笑得最为夸张。
“鸢儿,能告诉我其他两个人是谁么?他们是不是就是你跟我说的两个很好很好的朋友?这里面,哪一个是婉婉,哪一个是夏曦瑶呢?”她将照片放在宁鸢儿面前,终于唤起了她一点意识。
宁鸢儿看着照片,明明只是几年前的事,却有穿越了大半辈子的感觉。夏曦瑶,容芷,她已经没有了父母,她以为自己什么牵挂都没有了,她以为自己此番也要跟随父母而去了,可是,她还有其他割舍不下的人啊!
在铁盒子里,最上面放着一枚戒指,宁鸢儿伸出手将它拿出来。这是泽拓送给她的定情礼物。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给丰尹做了一个香包,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这种行为叫做‘私相授受’,是被人唾弃的。”
那时候宁鸢儿都不想要搭理他,然后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絮絮叨叨说了一路,最后她受不了了,对他吼道:“那我也给你做一个好了,你别再念叨了!”
泽拓不满意,一定要找一个有寓意的定情礼物,然后他就找了这个东西。
宁鸢儿伸出手,将这枚戒指往无名指上套,轻轻松松就套上去了。之前,因为她胖,所以弄下来了,家庭变故和工作之后,她就迅速消瘦下去了,身心双重的摧残,让她吃不消。
她还有泽拓啊,他们都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念想。
“鸢儿,让他们把你母亲安葬了吧,我知道你很难过,你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藤原绿坐在她身边,也不管屁股下面的木头有多脏。
宁鸢儿的眼泪突然就出来了,从眼皮子下面挤出来,一滴一滴,圆滚滚的泪珠砸在尸体身上。就像是在打点滴,藤原绿盯着她的泪珠,脑子中出现的却是弟弟生病的时候,住在医院里面,那管子里面,一滴一滴的药液。
“我们就算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就算会许许多多安慰人的话语,却也依旧处理不好自己身边的事情。”藤原绿慢慢开口,“每天,医院里都会遇上那样多的人去世,那么多家人朋友情人的舍不得,所以我们都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是习以为常。可是,错了,我们能够很开走出来,那是因为我们原本就是局外人。那些死者与我们其实是没有感情的可是家人是不同的。”
是的,自己的家人是不同的,虽然心中存着千千万万句安慰人的话,却拿不出一条能够让自己接受这样的结果。
“鸢儿,我们去江卓国吧,我们一起报志愿者。”还未等宁鸢儿开口说话,藤原绿就将这个路线安排好了。
“回江卓……”宁鸢儿喃喃说出声,“回江卓就能够见到她们了。
“是啊,虽然你再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但是你在江卓却有很多你熟悉的、关心你的好朋友。”藤原绿拍拍她的肩膀,“就让我们一起去吧。”
“回江卓,好的,回江卓。”宁鸢儿将头埋在母亲的尸体上,“妈,我带你回家。”
陆华诗的尸体最后被焚烧,和她的丈夫一样。烧出来的灰烬,一部分落到了泥土里,一部分随着风飞到了远处,只有一小部分能够被收集起来。宁鸢儿将父母的骨灰都放在一起,然后带上自己的小盒子和简单的行李就准备回江卓了。
藤原绿告别了父母和弟弟妹妹,希望他们不要担心。
她的父亲是天皇的忠实拥扈,对藤原绿寄予厚望,认为她此去是给家族争得荣耀的。“好好做,早日解放江卓,让江卓人民也能够过上好日子。”
藤原绿是不会傻到反驳父亲的话的,她对所有要求都是点头必应的。她父亲已经被洗脑了,若不是宁鸢儿给她描述那些没有外国人的美好生活,说不定她也会被成功洗脑。
宁鸢儿和藤原绿一起登船,船上有很多女孩子,她们中的许多人,脸上都挂着朝气蓬勃的微笑。可是,她们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士兵,只知道此次去江卓,她们是为国家做贡献的。
宁鸢儿和藤原绿也不了解这些东西,她们上船之后,很快就被同行的医生安排了活去干。
“你看到那些女人了么?她们都是艺伎,你看她们的妆容和服装就知道了。”藤原绿凑近宁鸢儿悄悄说,“反正我觉得,这艘船送人的目的是很有必要研究一下的。”
“只要不危害到我们就好了。”宁鸢儿是不会去主动招惹这些人的。反正,她很喜欢这艘船,它能够将她送回到祖国的怀抱,能够让她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她因此,对这艘船抱着感激之情。
只是没有想到,她在这里看到了梨丝。
她在这里做什么,也是和那些女人一样为了什么前线的胜利,过来凑热闹的么?宁鸢儿并不想管她的事,只希望梨丝永远都不要发现她也在这艘船上,不过再意外来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