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浩源将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培养皿中的菌落掉到数据纸上，密密麻麻青青绿绿，看上去极其恶心人。周围的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最近几天，教授的脾气真的不怎么好，像这样摔东西的场面一天能够发生好几次。
“把这里收拾好，重新来。”霍尔科夫冷着脸拿着自己的衣服走出去了。坐进车里，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一点进展，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
驱车回到家，看到邻居家的夫妻两人坐在门前草坪上逗弄小孩子。见到他回来，他们友好地向他打招呼：“霍尔科夫先生，您的女朋友呢？最近几天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她，她是不是不在家中啊？”
“没。”他简单回了一个单词，阴沉着脸走进家中。吉安见到他回来，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咖啡，问他今晚要吃些什么。霍尔科夫随意说了个菜名，吉安却迟迟不肯离开，尴尬地对他说：“先生，您说的菜是江卓采吧，这我不会做，都是尤利娅小姐做的。”
“那你就随便做一点吧。”霍尔科夫感觉疲乏得很，走进自己的房间就倒在了床上。少了一个人的屋子，总是觉得格外地寂寞与孤独。他一向是专注于工作的人，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想别的东西，可是这几天，脑海中却总是夏曦瑶的脸。这种难以把控和难以割舍让他感到越加的紧张，他知道他越是对她上心，就越是难以有自己的坚持。
就这样吧，趁着这次机会，让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就当做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夏曦瑶，这样，他才能永绝后患。
可是，就在这间屋子，就在这张床上，他们缠绵了一夜。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满足感，就好像是终于将一个人牢牢抓在了手心。那是比实验成功更能让人感到愉快的征服，那也是比演奏钢琴更能够让人愉悦的平静。
他想起来见到她来自己实验室询问工作的时候。他看到沙发上乖乖坐着的夏曦瑶，她将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姿优美。她的手真的很好看，小小的，指甲修成椭圆形。那时候他就在想她不应该做杂事的，那会伤到她的。她应该是被人关在玻璃窗里面，给她提供上好的衣物和吃食。她每天只需要想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怎样娱乐就可以了。是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直脆弱的金丝雀，受到一点磨难都会发出痛苦的哀嚎。
她现在，是不是也正在哀嚎？
霍尔科夫难以再想下去，他不敢想象他变成马科斯牢房中那些犯人的模样。他们会对她做什么？他们会摧残她，让她失掉漂亮的羽毛，会让她无法再唱出愉快的歌。
他觉得自己真的输了，因为不舍得，因为喜欢，所以让自己变得很低很低。可是他也在害怕，他是那样的骄傲，怎么能忍受被人踩在脚底？他知道，自己是忍不住了，他必须要现在立刻马上去警察局，他想要见到她，想要她完好无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霍尔科夫匆匆下楼，吉安还在布置餐桌，这是尤利娅小姐的习惯，她喜欢用漂亮的瓷器盛放饭菜，却不喜欢金银。她会在餐桌中央放一个小灯，在上面滴几滴精油。吉安一向都不怎么懂这个家里面女主人的一些行为，觉得她做的许多东西都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或许是因为不缺钱，才能够如此浪费时间。可无论怎样，自己只是一个仆人，只能按照她的方式进行。
“先生，您要去哪里，不吃晚饭了么？”
霍尔科夫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或许是因为尤利娅一直都打定了主意要自己做饭的，所以对请来的仆人并没有就厨艺进行精心挑选，所以做出来的东西总让人感觉到有些粗糙。看着桌子上的肉汤，那浮上来的红红白白的渣滓，他瞬间就没有了胃口。
“你扔了吧，我出去。”
“哦，好的。”等到男主人走出去，吉安才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神色。这些有钱人家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头的，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却要扔掉。他们哪里会知道有人连饭都吃不上呢。吉安将能够打包的东西全部都放进了自己的布口袋里面，至于汤，她就抱着汤盘一口气喝了，喝了一盘子便有些肚子胀，但是看着剩下的，还是不忍心浪费，憋了一口气又全都关进了嘴巴里面。
“嗝”她打了一个嗝，嘴边流出来一些汤水，她用抹布擦擦嘴，坐在椅子上顺一顺。吃的有点多了，走不动路了。
霍尔科夫驾车先去找了普勒斯，普勒斯正在跟人说话，他便在门外等着。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曼努埃尔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霍尔科夫，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怎么来了？”普勒斯见到霍尔科夫先是惊喜，他是从来不会主动来找他的，而后便恍然大悟，“你是为了尤利娅小姐是么？为她找我来求情？”
“求情？”霍尔科夫觉得这个字眼不太好。
“总归不能是命令吧。”普勒斯拍拍好友的肩膀，“不过你放心，你的小公主并没有受太多苦。只是，间谍的事情，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如果你真的要继续留她在身边。那么，就只能让她不能说话，不能看到，你明白了么？”
霍尔科夫明白，只不过，如果她不能看到也不能说话，怕是就没有了许多乐趣。她有着伶牙俐齿，她的声音娇软，还喜欢讲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他不舍得。
“那我现在能去看她了么？”
“当然可以，不要怀疑你的权力，我的朋友。”普勒斯拍拍他的胳膊，“曼努埃尔才走不久，你应该马上就能追上他，让他带你去一趟警局吧。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对我做出承诺，不要给尤利娅小姐太多的依靠，如果她觉得你为了她可以做出任何事情，那么她绝对不会说出真话。”
“我知道了。”霍尔科夫懂普勒斯的嘱托，这就算是答应了。他一向说一不二遵守承诺，所以普勒斯很放心。
霍尔科夫正要走，却被普勒斯拦住了：“霍尔科夫，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朋友，你都不问一下我的情况么？现在被关在监狱里面的，还有我喜欢的女孩子啊。”
“那你现在情况还好么？”霍尔科夫从善如流，听取建议，积极提问，只可惜脸上并没有一点柔软的表情。
“说实话，并不怎么好。”普勒斯耸耸肩，“但是，她实在太伤我的心了。我知道她和马科斯之间有关系，但是我都没有把这当做问题。支维国的男人总是希望自己有个上流社会的女人作为情妇，温敏帝国有人也学了这样的风气，虽然我看不起，但是也没有太过于矫正。 ”
“嗯，说重点。”他有些着急，怕是曼努埃尔现在都已经出门坐上车了吧。
“哈哈哈哈哈，”普勒斯笑起来，“看你着急还真是不容易啊，霍尔科夫。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句，为了帝国，私人感情应该全部放到一边。我知道，你并不在乎，但是，作为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为我想一下，可以么？”
霍尔科夫明白了他的意思，站直了身体，郑重对他点了一下头：“我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的，你放心吧。”
“谢谢你，我的朋友，我相信你。”普勒斯终于放霍尔科夫离开了。
他走出去看到曼努埃尔正在和马科斯说话，怕又是为了那个女人。现在自己或许不应该上前去打扰他们，于是霍尔科夫就站在了远处看着，想等他们说完话再去找曼努埃尔。
只是马科斯先发现了他，招招手，同霍尔科夫打招呼。
三个人这回站到了一起。
“教授，您不会也是要来找曼努埃尔的吧，他最近可是很忙，我们都过来找他。”马科斯说着话，露出自嘲的笑容，拍拍曼努埃尔的胸膛，“真是难以置信吧，曼努埃尔，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如此受欢迎。”
“马科斯，请不要动手动脚。”曼努埃尔看他一眼，然后问霍尔科夫，“教授有什么事？难道是为了尤利娅小姐？”
“是，我想去看看她。”
“这样，怕是不太好，她是嫌犯。”曼努埃尔拒绝，“您也应该相信我的能力不是么？我一定会将尤利娅小姐完完全全送到您的面前，请您不要担心。”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马科斯率先反应过来，“那么，小羚羊你她？”
“马科斯，你要知道，小羚羊原本就是间谍，这一点毋庸置疑。”曼努埃尔觉得那个女人心思太深，根本就不适合马科斯，或许，只有元首才能够看出一二吧。
“那么，问出来了么？”
“还没有，问出来了你又要怎样？”曼努埃尔对于他这副痴情种的模样根本看不上，还有些气愤，“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帝国的军人，你的血性和骨气呢？”
“你干嘛要这样激动？”马科斯动动自己的头，发出“咔咔”两声，“我只是想说，如果拷问出来了，至少让她身上看不到伤痕送给我。你不会是没有尝过吧，她那滋味真是不错。我觉得，没有男人能够抵抗的。”
“如果这样说，或许我能够送给我手下的兄弟们玩一玩，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一下了。”
“那随便，只不过，小心你兄弟爱上她。”马科斯笑了。
曼努埃尔不想再搭理他，跟霍尔科夫道别。可是霍尔科夫执意要同他一起去监狱，见一见夏曦瑶，并承诺一定不会干扰他的工作。
“教授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怀疑。”马科斯或许是在曼努埃尔那里吃了瘪，心气不顺，所以又将矛头对准了霍尔科夫。
“那也比马科斯先生明知对方是间谍却还是要保住她一命的行为要好。”曼努埃尔怪声怪气说道，紧接着就答应了霍尔科夫的要求，两个人一同离开了。
马科斯叼着一根烟，露出了邪气的笑容。曼努埃尔，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别忘了，你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是谁帮了你最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