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中年女人已经到警方自首了。”安北伦走进车子,用肩膀和下颚将电话夹住,开始发动引擎,“听说她是在找离家出走的女儿,巧的是她就是上次采访你的杂志社的工作人员。这样想一想,她会见过你的脸也不足为奇了。本想把辣椒水泼到你身上来泄愤的,她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人替你承受,事后她好像也非常的后悔。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绯闻与对即将上映的《未完的诗篇》不利的因素,得知此事的所长要我先去电视台,将这次的消息全部封锁。百里,你的想法呢?”
电话这边的百里绯夏沉默了片刻,再次说出口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你有帮我揍她吗?”
安北伦无可奈何的失笑:“Come on,Buddy,She is a woman!”
“如果是男人,还会等到你替我出手吗?”
看来百里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难怪他会这样,因为受到伤害的人不是他自己,这反而更加令他懊悔。尤其,替他承受这一切的人是……
这么想着,安北伦的目光也微微沉下,不禁问道:“高音女神怎么样了?”
“幸好只是辣椒水。”百里绯夏的语气有些自嘲,“幸好不是其他的东西……”
“别这样,百里。”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是会给别人带来奇迹的人。”男生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挂断了电话。
“hey,hold on!”安北伦无奈的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最后叹息一声,将电话放回口袋里。
他的那句话,总觉得听上去十分的悲伤。
这次的事件对百里绯夏的打击不小,他一定又回想起了过去曾经发生过的类似阴影。见鬼,偏偏在《未完的诗篇》即将上映的时候搞什么这么麻烦的事情!
安北伦皱起眉头发动车子,这时却有一个身影出现,她伸出手敲了敲车窗,安北伦微微诧异,心里一动,立刻还是将车窗摇下来。
“What are you doing?”
艾川薰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利落的坐进去,望向身侧男生一张困惑的脸才开口:“你是要去看沙未对不对?我也要一起去。”
“不是的。”安北伦笑着摇摇头,“有百里陪着她。而且,现在去的话只会让百里生气,他讨厌不相干的人打扰。”
“不相干的人?你是他的经纪人,我是沙未的朋友,怎么能说是……”
“OK。”安北伦打断她,叹了口气,“你就相信我吧,百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好人’。”
艾川薰抱着手臂不再言语。
安北伦将车子开出停车场,望一眼女生,缓缓露出微笑:“既然如此,你就陪我一起去那里吧。”
“嗯?”那里是哪里?
“电视台。”
挂断电话的百里绯夏重新走回去,医生抬头看他一眼,戴上眼镜,“没什么大问题,好在没有引起结膜炎和角膜损伤,已经帮她反复清洗过,不要紧。”
“您确定吗?”百里绯夏显然有些不太信任。
“当然。”医生了解他的心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现在带着你的女朋友回到家里,好好的睡上一觉,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
百里绯夏沉默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出房间,朝对面的病房走过去。打开门的时候,屋里的护士看到了他,笑眯眯地说着“刚刚把纱布摘下去了,眼睛不再疼痛了哦”朝他迎上来。听到男生走进来的声音,顾沙未也将头转过去,大概是不舒服,或是干涩的原因,她眨了眨略显红肿的眼睛,朝百里绯夏慢慢的露出微笑。
天色已经不早,光线晕黄的路灯在街道两旁忽明忽暗的闪烁,把影子拉出长长的一道暗寂,仿佛某片沉睡着的微小海域。
星辰明亮在头顶。
车辆从耳边呼啸而过。
返回公寓的道路上,百里绯夏牵着顾沙未的手一言不发。顾沙未觉得他的沉默令人有些莫名的尴尬,尤其是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这点也令她困惑不已。
应该是恋人之间,才会像这样亲昵的牵手吧?
但是,她和百里绯夏并不是恋人。勉强算起来的话,只是乌龙事件下的“同居人”。啊,最近好多了一个前后辈的关系。
有好几次,顾沙未都试图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可是结果都无济于事,反而被对方的手指加紧了力度。总觉得……不一样。白天被上东忍牵住手时,和被百里绯夏牵住手的感觉,完全不同。可是究竟哪里不同,顾沙未却也说不清楚。一定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百里的手令她觉得出乎意料的温暖,而且安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直到走回到公寓的楼下时,百里绯夏才终于将顾沙未的手放开。
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感到内心失落,顾沙未也不打算再多想,而是低下头,在包包里翻找着大门的密码钥匙。
百里绯夏看着她的侧脸,仿佛已经思考很久,才好不容易把道歉的话说出口:“……抱歉。”
顾沙未诧异的转回头,双眼不敢置信的瞪得浑圆。她没有听错吗?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百里绯夏说出满带歉意的话了!
难道……他一路上不说话是因为他在对辣椒水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见她一脸的茫然,百里绯夏的眉头蓦地紧皱,眼底也掠过一丝紧张,忍不住催促道:“你说话啊!”
“啊?”顾沙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挥着手:“不要紧啦!如果你是因为辣椒水的事情,完全不用刻意放在心上的,我没事!”
得到她的回复,他却撇开她投来的目光,看似漠然的望向黑暗中的某一点。
顾沙未脸上的笑意也慢慢的隐退,她凝视着他略显不安的神色,那种表情她不是没有见过。在她将《Ave Maria》唱给他听时就曾经出现过,好像在害怕中某种东西般的情愫。百里绯夏,他其实并不是大家所崇拜的那种“神之音”教主般无所不能的存在,就算他被众人视为奇迹,可他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十八岁少年,他的肩头还尚且纤柔单薄,需要有人来呵护。
明明“亲密”的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明明“形影不离”的共处在同一个事务所,甚至于是同一个录音组。呼吸相同的空气,仰望相同的天空,聆听相同的音律。但是对于他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
“百里。”她的眼神不自觉的泄露担忧,良久的沉默过后,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你没事吧?”
百里绯夏侧眼看她,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不解,挑起一边的眉毛:“为什么要这么问?”
“总觉得,你好像有些气馁。”顾沙未有些尴尬的笑出来,抬手拨弄起前额的刘海,“是今天在宴会上发生的那件事让你至今还在耿耿于怀吗?”
是他表现的太明显?她竟会看出他受到打击。百里绯夏望着她,目光沉沉,“因为她的对象是我,是我间接的让你受到了不应该由你承受的伤害。”
“百里……”
他抬起眼睛,“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从来都不是大家所说的‘奇迹’。”
一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要怎样用这早已破碎不堪的声音去拯救那些对他充满希望的人?
不是这样。顾沙未摇着头,不是这样的。察觉出百里绯夏话语中带有的隐含意义,顾沙未立刻否定,她说:“百里,我想起第一天来到这里的事情。我独自一人在大厦的市中心下,看到了液晶显示屏上面的你。在这之前,这个城市并没有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但是在听到了你的声音之后,我才会有这样的‘原来这里是百里绯夏存在的城市’的感觉。我想,大家一定也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百里绯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等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奇迹,大家都曾被你的声音感动过。快乐也好,哭泣也好,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声音,哪怕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这样认为,百里,你就是真正的奇迹。”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奇迹”一路指引着她,令感受过天国之音的她毫无犹豫的步上声优这条道路,但她明确的是,曾在液晶显示屏上见到过的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他是真正的在用自己的灵魂为聆听他的观众演唱。
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气馁而感到焦急,又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否认而令她感到悲伤,总之当顾沙未意识到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进了脖颈里,鼻子酸涩得甚至有些疼痛。
“为、为什么哭的人是你啊?”他才是最想哭的吧,都有人讨厌他到拿着辣椒水袭击他!看到她不停落下的眼泪,百里绯夏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已经来不及为自己遭受到的打击思考前因后果,眼前的这个女生才是令他头疼的难题。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顾沙未不停的用手抹着脸颊上的泪痕,“百里,你有什么愿望吗?如果人有愿望的话,为了那个愿望,一定会不断的努力前行,这样就不会为其他事情分神了。”
百里绯夏感到无奈的笑出来,都这样时候了,她还在关心别人的事情。百里绯夏伸出手,轻轻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我的愿望很简单。”
“是什么?”
“希望有人能来停止你的眼泪。”
顾沙未破涕为笑。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为他着想。他的家人早已离他远去,曾经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值得尊敬的那个人也背叛了他。就算心里还有一丝那个女孩的身影,却也已经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的磨灭淡忘。
那些过去,那些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仿佛在此刻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因为他的眼前有了这样一个令他感到心安温暖的少女。
原来神并没有抛弃他。
至少,让她出现了。
百里绯夏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伸出手去将她的身体拉向自己,用力的握住她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握碎揉进自己的体内,不等她开口问出诧异的话语,他便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
脸颊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液体。
顾沙未睁圆了眼睛,然而被百里绯夏意识到她的惊慌,男生抬起手掌,覆盖住她的双眼,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一种散发着暖而辛香的气息的神秘国度。
那么轻,却那么清晰的吻,以及男生指尖的几簇微凉,都铭记在了这一刻的夜晚,好似童话中的尾章。
然而没有闲暇去顾及的是,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有记者装扮的年轻男子调整好了镜头的焦距,他眯起眼睛,按下快门,拍下了这几乎会让整个声优界都震撼的一幕。
年轻男子满意的微笑,喃喃自语一句:“真是要感谢洛小姐的帮忙了。”
让他可以拍到这样的爆炸新闻。不仅看到了百里绯夏的真实容貌,连他的地下女友都找到。
百里绯夏,你一先当红声优的位置,也该换人坐坐了。年轻男子阴险的上扬起嘴角。
黑暗中有星辰在闪耀,有行人眯起眼睛,会看到划破黑暗的一架飞机逐渐消失在天际。
Afra从起身走到前座,拍了拍还在熟睡中的少女,低声轻唤道:“Réveiller,Janet,En savoir plus pour atteindre la destination de la。”
少女闻言,挣扎般的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经纪人Afra,又望向飞机窗外。果然,如同Afra所说,飞机已经降落。
她微微笑出来,终于回来了。
“Retour au bonheur?”Afra也被少女的情绪感染,随着她一同微笑。
少女点点头,“当然开心。这里可是我的国家,还有Afra,你不要再说法语了,现在开始要说中文,好吗?”
“Bon!”Afra急忙捂嘴,笑眯眯的又说:“我是说没问题。”
听说远在巴黎歌坛发展的Aid loveless乐团的主唱苏优葵今日回国,众多歌迷以及记者媒体都早早聚集在机场外面等候。按理说从未在国内出道,反而是长期留在国外的歌手不会在本国拥有大批Fans,但是由于Aid loveless乐团的名声极大,贝斯手也是团长的Gail是国际著名导演的独孙,由他一手组建,并四处挖角的Aid loveless可谓是被世界瞩目。加上他本身才华横溢,个性十足,团内的其他成员经由他认可,便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而他对主唱苏优葵Janet,却抱有着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她”的心意。曾经在网络上轰动一时的新闻便是他手持百颗钻石聚成的玫瑰花束向苏优葵示爱的图片,显然苏优葵是既惊喜又感动的,图片中,英俊帅气的少年与美丽个性的少女站在一起,少女因喜悦而泪流满面,少年温柔的亲吻她的手背,众多Fans都被这浪漫的一幕俘获,大家发自内心的祝福他们长久下去。而此次苏优葵的个人回国,更是令喜爱她与喜爱Aid loveless乐团的Fans激动不已。
保安打开机场大门,首先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苏优葵的经纪人Afra,而跟在她身后姗姗到来的是穿着欧美式随意简约,又不失个性的甜美少女苏优葵。女生一头金棕色的长发,卷曲着散在肩头,她向到场的各位挥手微笑,引来众多粉丝的欢呼惊叫。
摄影师的闪光灯不停的闪耀,咔嚓咔嚓的响声,四周被打照出白寥寥的一片。写有“Janet&Gail永远相爱”的标题语被后援俱乐部高高的举起来,人群举着Aid loveless乐团的最新CD专辑向苏优葵索要签名。
苏优葵从不拒绝,笑容满面的为每个递来CD的粉丝签名,尾末还会画出一颗充满小女生甜美的心形,旁边注明“我也爱你们”。
快要走到来接她的轿车时,有记者冲过来拿出话筒,好奇的询问苏优葵:“Janet,请问你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吗?会在国内发展吗?”
苏优葵只是笑,Afra将她护到身后替她回答说:“Janet目前只想休息,其他的事情暂无考虑。”
记者仍不死心,非要问出个可以令他满意的回答:“那么,Janet,可以告诉大家你这次回国的目的吗?”
这个问题,却让苏优葵的内心一颤。她向还想阻止的Afra挥挥手,示意由她来回答。
苏优葵握住递过来的话筒,面向镜头,仿佛在对某个特定的人说道:
“Jerome,这一次,我是回来给你奇迹的。”
俨然像情话般的告白,周围的Fans不停的尖叫。看着走进车子里的苏优葵,记者却一头雾水的不清楚她所说的那个“Jerome”是什么人。
刚刚到达电视台的安北伦恰巧在直播现场看到了机场的这一幕放送,他望着屏幕上的少女满脸惊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会回来……”
一旁的艾川薰盯着男生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太开心,撇着嘴巴丢出一句:“看你这个样子,她该不会是你前女友吧?”在Party上还对她说的那么真情流露。
“是前女友。”安北伦点点头,随后望向艾川薰又说:“不过,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