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相互合作的队友，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关系会被她自己亲否认。
看着他安详的躺在病床上，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机器。她突然很恨杨连，恨他这几年来对她的控制，恨他给了他们一段尴尬的父女关系，恨他在她终于想对他好时，却不给她机会。
站在病床两侧除了一些警务人员还有从小警察来他们家玩的张阿姨，只是此刻她身着警服，杨兰兰怎么也不能将她同那个亲切和蔼的张阿姨联系起来。
张阿姨看着她，“杨兰兰，你爸爸暂时没事。这件事情我也没让洋洋知道，我翻了你爸爸写的卧底日记，知道这些年都是你在帮他完成任务，待会儿我们带你去警局做个记录。”
杨连一直是卧底警察，这些年来控制杨兰兰窃取的商业机密全都是一个犯罪集团在国内的罪证。为了掩人耳目，在搜集罪证的十年兴办了一家企业。国外犯罪集团发现近些年内部的大量资料外泄，早有疑心，这次他们派林江南回国目的就是找出藏在幕后的人。
他们将目标锁在杨兰兰身上，就在昨天晚上，杨兰兰的一句话，暴露了杨连。只是杨兰兰没有想过林江南会出卖自己。
总以为自己被控制了一辈子终于出现一个人可以爱自己如爱生命，珍惜爱情如同珍惜自己，没想到全都是水月镜花。
警方怕犯罪集团对杨兰兰采取报复性的行动，对杨兰兰进行了二十四小时的隔离保护。被隔离的这一个星期，杨兰兰发现自己还是在想林江南，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中午杨兰兰借口去看姐姐跑了出来，她跑到公用电话亭拨下那段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她的心里很紧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大约过了一分钟，电话终于被接起。熟悉的声音，多了几分憔悴。你是否也因为欺骗我而愧疚呢？“你……还好吗？”
林江南接到电话确实很吃惊，“杨兰兰？”
她没再说话，听着他沉稳的呼气通过电流，这一个星期的浮躁也被抚平。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最近还好吗？”
“你说呢？”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叹息，“杨兰兰，你好好保重。”
说完，杨兰兰只听见嘟的一声。苦笑，原来连离别都这么绝情。
她挂上电话，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卡车。
“碰”的一声，伴随着路人的尖叫，杨兰兰感觉有人为自己当了一道，减缓了不少力气，只是她还没来的及看清那人是谁，在巨大的疼痛中昏了过去。
路人匆匆忙忙的将其送进医院，左边弄堂里有道人影将什么东西狠狠一甩，迅速离开现场。
等杨兰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片白色，窗外的缕缕夕阳透过窗户给病房内的一切都镀上了金光，恍若天堂。
床边的张阿姨见她醒来满脸慈祥，“孩子，没事。”
杨兰兰从小就过分的敏感，她怎会听不出这句“没事”藏着多少刻意隐瞒。
她努力咧起嘴角，想给张阿姨一个宽慰的笑，奈何一张嘴，脸颊的肌肉都被伤口牵扯着生疼，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重重的绷带裹着。
她想开口询问，奈何声音都是如此沙哑，“阿姨，我的脸……”
她看到张阿姨的隐忍终于崩溃，一串一串泪珠倾洒而下，“兰兰，会好的。”
杨兰兰此刻反而没有多大的悲痛，好不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这一生从开始就是一个傀儡，带着杨连给的容貌招摇撞骗，她早就想过会有鱼死网破的这一天，她不意外。
只是，那个名字仍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她的心是寒冬，他便是第一道暖春的阳光。他们的相遇就像是化雪的过程，人们都说雪化时越化越冷，而他们的相爱又怎么不是越爱越伤。
“没事阿姨……”终究，她还是问出了口，“他们都还好吗？”
这个问法着实高明，小时候张阿姨给杨兰兰讲故事的时候总是引诱着不告诉她所有人的结局，她不会问“然后呢？”只是直接的问，“他们都还好吗？”这样直接问到了结局，不免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出闹剧，到底是走到了结局。
张阿姨楞了一下，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立马回答，而是拙劣的转开了话题，“杨兰兰，你才醒来要好好休息。这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
她看着张阿姨躲闪的眼眸，最终还是退而求其次，“姐姐好不好？”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希望能保全自己的姐姐置身事外。
“你真是杨连的女儿。”张阿姨没由来的感叹了一句，“你放心，她这几年在名义上一直是我的儿女，这些事情与她无关。”
杨兰兰送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回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年，她和同学庆生回到家里后，原来和蔼的爸爸仿佛变了一个人。先是将姐姐送去张阿姨家，后来用姐姐的安全逼她去接近当时新上任市长的儿子余莽……后来一步一步，愈陷愈深。
张阿姨看出了她的挣扎，欲言又止。“其实……你爸爸也有他的苦衷。他是个军人……”
“阿姨，我累了。”杨兰兰一脸疲惫打断她的话。
张阿姨也没继续说下去，“你休息吧，我先回警局，晚点再来看你。”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的张阿姨又折了回来，“这是他给你的信，等你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再打开看看。”将信放在床头柜左上角，张阿姨似乎还有一些话，但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清晨墓园里本就很少有人来，现又是寒冬，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偌大道碑前她手里捧着一大把芍药，看起来格外显眼。照片上的人仿佛知道面前的人是她一样，依旧带着宠溺的笑，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再也不会消失。
那崭新的墓碑上写着三个大字：林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