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苏凉是否还记得,她们高考那年中秋节的晚上,在她们学校宿舍A座楼下,有四个女生围在一起放一盏孔明灯。
孔明灯里的蜡块已经点燃,就等着灯笼的空气密度变小飞向天空。这时,也不知哪里跑来几个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男生,硬是跑来跟我们说话,还在我们面前摆各种各样怪异的姿势,我们高冷地视而不见,我却听到了你和你朋友的笑声。
转头,就看见暮色中苏凉的笑靥。杨深深和苏凉,在微光中对视几秒。第一次照面,他穿着黑T和藏青色裤子,阿迪达斯白球鞋。左手腕带着纯黑手表,右手系着红绳。十七岁少年特有的俊秀,目光炯炯带笑。
杨深深多看了他几眼,他便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和他的朋友没有离开,一直在一旁看我们放孔明灯。
杨深深承认她那个时候很傻,她们放手后,孔明灯跌跌撞撞地升了上去,眼看就要撞到电线上去,她好怕会着火引起可怕的后果,一边蹦一边挥舞着双手想要把孔明灯勾回来,嘴里还急切地喊着“快下来啊快下来啊!”她分明感觉到他在我身上的目光。
后来那几个烦人的男生又来了,说是看上她们四个其中一个了,要她们电话号码。
她们依然视而不见,结果那男生在她们面前突然趴下做起了俯卧撑,一边做还一边说:“美女们,快看我,我在做俯卧撑。”
一堆草丛里传来窃窃地笑声,她们依然无视,只抬头关注着她们孔明灯的生死安危。
那个时候,杨兰兰的余光看见,苏凉和他的朋友也笑得前仰后合。他忽然被朋友嬉闹地夹在胳肢窝下,他的朋友对我们指了指他的脑袋,大笑道:“这位帅哥看上你们当中蓝衣服的那个了!”
杨深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顿时脸红了,他说的那个蓝衣服就是她……她的室友依然没有反应,集中精神看着天上的孔明灯。
杨深深故作镇定,装没听见。
“闭嘴!”耳朵里传来他恼羞成怒地低吼,余光看见他朋友狠狠吃了他一拳。
再后来,孔明灯在杨深深亲情地呼唤下神奇般地降落了。我们四个都松了一口气,可再一回头,原地,已经没有苏凉的身影。
有些小失落。
她们的宿舍楼是混住的,楼下三层楼男生住,楼上三层女生住。
杨深深每天放晚自习,都故意放慢脚步,为的是找准他的作息节奏,好提高与他相遇的几率。
杨深深承认,和苏凉之后的相遇,都来自于她的处心积虑。
杨深深和她的朋友走在路上,她都会时常关注她身后的人流动。
杨深深始终觉得,苏凉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而他出现的时候,她都会开怀大笑,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每天去食堂,她都能在长长的队伍里辨出他来。
由于高考的到来,她的爸妈为了她在高考前身体的保证,让她就近去了一个阿姨家吃饭。那天起,她少了能多见到他的机会。
过了一个月,那位阿姨因为乡下的家里有事,杨深深又重新回到了亲爱的食堂。可她扫一眼这偌大的空间,没了他的身影。后来她才知道,他也在学校附近的另一个阿姨家和朋友搭伙食。
在阿姨家吃饭的时候,那些同年级的学生有时也会介绍自己的同学来这里吃饭,那时杨深深就在想,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她们会不会就在同一个饭桌上就这样认识了。可惜,这都是她奢侈的幻想而已,是泡沫,一触就破。
杨深深觉得自己应该清醒,毕竟都快要高考了,还在想这些虚无的事情。于是她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将这些搁置一旁,只想专注于学习。
但,苏凉又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她猝不及防。
那天模拟考试,她走进考场只顾盯着黑板上的座位表,然后环顾四周数着她的座位。
“51,52,53……”
杨深深默念着,就在那一刹那间,从苏凉身边经过那一刻,她默数的数字54,失声了。
不是前与后七米的距离,不是楼上楼下十米的距离,也不再是半径五米范围之外的距离。忽然,她们的差距缩短在她视野五十厘米的范围。他,就是一个惊喜,告诉她她们正在同一个正方体里呼吸。
她的座位离苏凉不近,但已经满足。正准备数他的座位号时,监考老师忽然说她们这两组坐错了,她内心一颤,她们的距离是会被拉得更远还是更近?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随着变动,苏凉坐在了杨深深斜右上的位子,她和他,似是又近了。
她仔细观察着他,浅色格子衬衣,指甲修得干净,手青葱如玉,有一只悠嘻猴的笔袋,里面整齐得放着文具。他轻度洁癖加强迫症,不像其他男生,浑身散发着粗野豪放……
开始传试卷了,杨兰兰前面的人还没有来。
试卷是从他那一组传下来的,当苏凉要传给他后面人的时候,他眯缝着眼,转手把试卷伸向了她。
接过试卷,比任何时候都对它爱惜无比。
该传条形码了,他亦如此。条形码只有大拇指大小,杨深深接过来时,轻触到他手的温度,脸倏地一烫,面色保持该有的冷静,内心早就不是风平浪静。
她敛住要溢出的诧异和愉悦,他后面那位童鞋却是纳闷。那孩子瞅了她两眼,又看了看他已转回去的背影,觉得她们之间甚是怪异。像是认识,却又不言一句。
杨深深开始天马行空地猜测他为什么这样做,以至于这一场考试彻底分心,剩半小时时拼了老命才把作文写完了。
考完这一场后,杨深深若无其事地走到讲台上用闪电般的速度扫到了他的考号。
43号,苏凉。
一个两位数字和三个中文字,至今难忘。抑或,有关于他的,都难忘。乃至杨深深的银行卡密码都是他的生日,这也算是一种执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