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以为是他把她妈妈精神有问题这件事说出去的,毕竟全班只有他去过她家。
眼见两个人的关系冷却下来。苏里生很想跟她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有次已经走到她家楼下,看见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从她家里走出来,他随手拿了一本漫画书挡住脸,解释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他对她的非分之想,也紧随高三的到来被暂搁一边。很快,高考。
外公不想出钱供他念大学,要念就回到苏家。
妈妈说随他喜欢,能拿到钱自然最好。为了顺利念上大学,苏里生当着另外一个女人的面下跪,尽管他只拿到了一年的学费。他想,一年就一年吧,至少他还能再看见她一年。没错,他报了跟她同一所大学。
彼时,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年。
到了第四年,苏里生始终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两个人的关系也始终不太可观。大学第一个学期圣诞,苏里生打算鼓起勇气想要向她表白,顺便跟她解释那件事不是她想的那样。想着暗恋终将变成明恋,苏里生内心就一片柔软跟坦然。
但是这份坦然还未来得及舒缓就被他自己打消了。在女生宿舍楼下,他看见杨深深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那个男人就是当日他在她家楼下见过的那个医生。后来,他就提前申请辍学了,学费也退了一半回来,外公跟妈妈都很高兴。
苏里生这几天在杂货店干活干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勤快,只有一天外公见他勤快放他半天假。杨深深偏偏选了他不在的半天来,外公以为她要买蜡烛,她摇了摇头,说要买橘子汽水。苏里生回来时,外公无意间跟他说起一件他从未听闻的人间悲剧。
二十几年前,外公的杂货店刚开张。有一对夫妇抱着他们刚出生的女儿来店里买蜡烛,男的说妻子怕黑,一般都要等她睡着了他才能把蜡烛吹灭。
男的这么说的时候旁人听来似是埋怨,其实满满是他对妻子的宠爱。当时这一家三口脸上无疑是溢着幸福的。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那对夫妇中的丈夫会惨死街头,男人跟一个卖西瓜的起了争执,争执愈演愈烈,旁人怎么劝也劝不动,最后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卖西瓜的一气之下拿切西瓜的那把长刀捅死了那个男人。女人当时就抱着孩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孩子在她怀里哭得特别大声。
没过几年,外公听说那个女人也疯了。
不疯么?一个连吹蜡烛都只敢等她睡着之后再吹的男人,想必是非常深爱她的。这样一个原本能够终老白头的人,忽然就不见了,只留下另一个人在这世间心痛到窒息。
有时候疯了才是思念的一种极致表现。
而苏里生听着这段不被人们记忆的故事,想的却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子,原来命运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让她不好过。一个人得需要多么坚强,才能在命运不断扔过来的尖刀利刺前,满身鲜血却还能捂着伤口说没事?
外公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上午来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还跟我买了瓶橘子汽水,说她喜欢的人曾经送过她。话没说完,苏里生就已经跑了出去。他没听见外公在后面叹了口气,不过她已经准备走了。
去告别一下也是好的吧。杨深深这么想,可惜他不在。当年他送她的那瓶橘子汽水,开了盖有个“再来一瓶”,她一直都舍不得拿去换。其实在他送她伞的那天,她就已经对他有好感,第二天去还伞也只是为了见他,他不在她有点小小的失落,没想到他后面会追上来,还送给她一瓶汽水。
后来他们上同一所高中,还成为一个班的同学,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所期待,只不过从小没人教她怎么跟人沟通,她也就真的失去了这种能力,就跟有的人天生不会爱一样。
杨深深牵着她妈妈的手慢慢走下楼,她把没用完的蜡烛送给楼下二手书店的老板,一抬头正好看见门口眉头紧蹙的苏里生,他看着她,未说一句话。这次,总算是她先打了招呼。
“嗨。”
杨深深的妈妈记得苏里生,她也向他咧着嘴招了招手。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妈妈是疯子。”
已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不如不说。杨深深曾经以为爱一个人需要说出口,其实真正爱一个人不用说对方也能感受到。就像这一刻,车子载着她离这座城镇越来越远,离他越来越远,她却能够像跟他面对面一样。
“苏里生,我走啦。”
再来一瓶。苏里生伸出手,傻傻地笑了。
那次之后的苏里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到家之后就和妈妈和外功告别了。
他突然想要变得优秀,同时也变得游戏人间,他开始回到苏家,即使是跪在那女人的面前祈求她的原谅也在所不惜。
好在他的运气好,回家的那一天就被苏家老爷子看到了。苏青煜其实之前一直不知道有苏里生的存在。
因为苏里生毕竟是苏家的私生子,所以在苏家一直是不受待见的,就像是苏里生的亲生妈妈也一直没有进过苏家的大门。
苏里生在看到那个样貌威严的老人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那股正气给折服了,其实那个时候的苏里生顶多只是一个有着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
凭借着心里的点点心事就走到了苏青煜的面前。而彼时的苏青煜已经在官场上游走多年,自然是看过很多事情的。
他看到了苏里生眼神中的倔强,对他非常的欣赏。
从此,苏里生就被苏青煜安排到了国外,读起了设计。
也是在那个时候,苏里生才离开了云市的一切,慢慢的熟悉了苏家的生活。
这些年,他在纽约,几乎忘了一切,但是却唯独忘不了记忆里的杂货店,和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