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宵醒来,撑了撑眼,看着枕边的谢迟,他把头凑近谢迟的肩膀,轻轻蹭两下,心里有些难过:你现在这么安静我好不习惯。
成宵微微支起头,看看谢迟那边身旁躺着的谢锦寒。看见平时睡觉爱侧躺蜷缩的谢锦寒此时只是微曲腿侧卧,一只手枕着头。成宵知道,谢锦寒一定是为了不挤到谢迟,昨天硬是直着身子睡了一晚。
成宵想把谢锦寒身上的小被子拉上去一些,免得他着凉,发现自己正抓着小家伙的手,心里流过小温暖。
谢锦寒把小手搭在谢迟的手上,而成宵就这么握着两只。成宵不禁感慨万千。当年自己和谢迟错过了这么多年,产生那么多误会,终究在一起,在两人好好在一起之后却发生了这么多猝不及防的变故;自己刚见谢锦寒时,他也还不知道谢锦寒就是自己的儿子,在很长世间以后谢锦寒才承认自己,两人的关系慢慢变得有些像寻常父子,此时,在这些巨大的变故之后,他们两个能够站在同一战线,成宵很欣慰。
成宵想着想着便清醒,他就这么一直看着谢迟和谢锦寒两人,手握得更紧。
没过,谢锦寒醒了,想揉揉眼,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拽着,他眯了眯眼,看见妈妈和自己的手都被成宵抓着。
谢锦寒把目光移向妈妈,又移向成宵,看见成宵也正好看着他,他就撑着惺忪的双眼白了成宵一下:“你手重死了,压着妈妈了。真是……一个长得这么大块头的大男人竟然还抢床睡,床都要给你压塌了。”说完又闭上眼休息,谢锦寒本来准备抽出的手又放了回去。
成宵瞪了谢锦寒一眼回去,龇牙,做出“小兔崽子”的口型,只不过谢锦寒没看到。他感觉到谢锦寒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蹭了两下,便转凶神恶煞的表情为笑脸,看着谢锦寒。
一家三口躺在一张床上的画面本该是多么美好,只可惜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让人叹息。
不知不觉,透过白色窗帘的光由阴蓝色变成橙黄色,外面的太阳开始晃眼。
成宵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不情愿地把握住谢迟和谢锦寒的手拿回,去摸索自己在兜里的手机,接起电话。
成宵不敢把声音放太大,怕吵到谢迟,便压低声音说着“嗯”“好”“我知道了”这样简短的回答。通话结束后,成宵看了看时间,已是日上三竿,他叹了口气,虽说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得起。
成宵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一会儿,又点了几下,才放下手机。
放下手机后,成宵轻轻支起身子,抽了几张病房床头柜上放着的餐巾纸,揉成团,瞄准谢锦寒,向谢锦寒脸上砸去。
谢锦寒被吓得一抖,但还没清醒。
成宵笑出了声。他动作轻缓地下了床,走到谢锦寒的边上,把他抱起,轻轻地一把甩在旁边的沙发上,拿了个空病床的枕头就开始打谢锦寒。
虽然枕头大人是不疼,成宵也没下重手,但是在睡梦中被人这样吵醒,任谁火气都不会小。
谢锦寒被打清醒了生气地压低声音喊:“你有病吧成宵!干嘛打我?”
“小小年纪,竟然说脏话,还直呼你老爸的名字,该打!”成宵刚“打”了一顿谢锦寒,心情舒畅,倒也不窝火,就觉得好笑,他也压低声音说:“该起来了你。你不去上课吗?”
其实成宵已经联系过老师,告诉老师情况了,他不过想吓吓谢锦寒。
没想到谢锦寒不慌不忙瞪着成宵解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工作都不管的!……我发过过邮件给班主任,也让同学帮我记作业了,不会落下的,这个你放心好了。”
成宵明显有些意外,虽然他知道谢锦寒独立,也很有能力,但是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谢锦寒也能处理好。
成宵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疼和自责,心想:还好有小寒,他一直在正轨……我没有保护好谢迟,没有保护好小寒,竟然让他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不该经历的东西。
谢锦寒听不到成宵心里的想法,只是咬住成宵用枕头打他的事情不放,怒视成宵:“你起就起嘛,干嘛非得把我也打起来?我还想和妈妈再躺一会儿!欺负小孩子不是男子汉!”
成宵又用枕头砸了一下谢锦寒:“要睡觉空床躺着去!非得挤我媳妇儿身边?”
谢锦寒双手交叉挡在身前:“那你昨天怎么不躺空床,还挤着妈妈!”他说着就想踹成宵,被成宵躲开。
“我想我媳妇儿了。”成宵趁机又用枕头打了一下谢锦寒的头。
“我也想我妈妈呀”谢锦寒嘟嘴,不满。
“我不听!你还和我媳妇儿多待了三年,我要补回来!”成宵有些无赖样。
“那你和妈妈还早好几年就认识了呢,那时候还没我,我是不是也得补回来?”谢锦寒抓住成宵话里的漏洞,昂着头问成宵。
成宵一听,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再说了,我和我妈妈还有血缘关系,怎么看都比你亲!”
成宵换着方位地用枕头砸谢锦寒,听到这句话时停下了手,认真看着谢锦寒:“小兔崽子,你好好儿想想,你和我不是也有血缘关系?”
谢锦寒给了成宵一个白眼,切一声:“切!你?……”谢锦寒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的表情给成宵的感觉就是在告诉成宵:“你算什么?”
成宵一看谢锦寒的表情,有些着火了:“你这小兔崽子!”说着又要开始“柔软攻击”,被谢锦寒躲过去。
谢锦寒找准空挡,钻了出去,成功“逃出”成宵的攻击范围:“真是个不像话的成年人!”
成宵又要砸谢锦寒,谢锦寒飞速跑到谢迟病床旁:“你要当着妈妈的面欺负我吗?”
成宵无奈:“好,看在我媳妇儿的面子上不打你!”
谢锦寒撅撅嘴,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得意地对成宵说:“你要保证,不再欺负我这个儿童!”他还着重强调“儿童”两个字。
成宵哭笑,挑了下眉:“行行行,你赶紧去洗漱吧,待会儿去买点儿吃的。”
谢锦寒听着有道理,他是真的饿了,毕竟早饭也没吃,他转身要去病房的卫生间,却发现成宵还是站在原地:“你这个大人真不爱干净啊,没洗漱就要出门。”
成宵斜嘴一笑:“是你去,不是我们。”
谢锦寒回头,不解:“那你呢?”
成宵理直气壮:“当然是留在这里陪我媳妇儿,陪你妈妈!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没法儿照顾病人。”
谢锦寒不满:“那你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去跑腿算什么?你不怕他被拐卖?”
“嚯!这个小孩子不把别人拐卖了就好,还被拐卖?”成宵装出害怕的表情。
“一个能拐卖成年人的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谢锦寒步步紧逼。
成宵噤声,无话可说,眼前这个小孩子简直就是个小恶魔。“好好好,逗你的,我已经叫人送饭过来了。”
“切……”谢锦寒此时对成宵不屑的表情更夸张,一边的嘴唇都快贴着鼻子了。
吵闹过后,谢锦寒和成宵前后进了卫生间洗漱。
当谢锦寒在卫生间的时候,成宵看着卫生间的门口出神,想:小寒在生意场上的思想和行为虽然不老练,但是绝不幼稚,这种程度是普通同龄孩子所达不到的;在处理人情世故上他也是看人行事,虽然处事不够圆滑,但是一般也不会与人起冲突,惹祸上身……怎么看都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个正常孩子。
成宵笑了:“毕竟我也不是个庸人。”
成宵又望着病床上的谢迟,坐在谢迟病床边,拉起谢迟苍白的手,喃喃,仿佛自语:“我们都不是……快醒来吧,一起看小寒长大……”
这一幕被成宵身后探出身擦着脸上水珠的谢锦寒看见了,他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他和爸爸都很想念妈妈,希望妈妈快点醒。
谢锦寒默默祈祷:“神啊,我每次求你的愿望都能实现,那这次的一定也能。这次我不求别的,就求您让我妈妈醒过来吧……”
谢锦寒从卫生间出来,轻轻拍拍成宵:“我好了。”
成宵回头看谢锦寒眼圈红红的,摸摸他的头,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当两人洗漱完毕。就围在谢迟床边,一边一个人。就这么静静看着谢迟。两个人偶而又眼神交流。
正在两人百无聊赖之际,谢锦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成宵甜甜一笑:“老爸。”
成宵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你是谁?”
谢锦寒依旧甜甜笑着,这会儿笑得嘴角弧度更大,眼睛弯成峨眉月:“爸爸。”
成宵背后升起一股恶寒:“你要干什么?”
谢锦寒的眼睛慢慢从峨眉月弯成新月,手撑着下巴。
成宵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大,心里也越来越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