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虹
难道说,这就是死去的感觉吗?孟環素像是一道亡魂,飘荡在大千世界之中。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死了的感觉,还真是……很玄妙呢。
咦?是谁拼命的摇晃她的身体。迫使她的身体强硬召唤她的灵魂,孟環素只觉一震耳鸣,那声音越发强烈:“二姐,二姐,快醒了!”孟環素睁开眼,入眼的是她闺阁中的鹅黄色帐幔,是回家了吗?原来一切都是梦境啊!姐姐还好好的在皇宫里,云瑰儒也在云厥国,孟環素深吸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黄粱一梦。
那声音的主人发现孟環素醒来,兴奋的爬到她的身边:“二姐,你终于醒了!若是你再睡到日上三竿的话,我们可就赶不上去皇宫的受封宴了!”
孟環素扭头,一张粉妆玉砌的小童面欢欢喜喜的放大在瞳孔中。小童自然是孟世黎。
世黎!
世黎被那群人抛下悬崖仍历历在目,现下还生死不明,那眼前的这个!眼前的这个也是世黎没错啊?
孟環素霎时间头脑混乱,捋不清思路。她的不回答引得孟世黎不悦的撅起小嘴:“二姐,你怎么还不起床啊!母亲可是专程叫我来唤你的,我的姐姐,我们汝晟王府的大功臣!”
大功臣?这是什么意思?
孟環素紧紧的盯着这个孟世黎,发现他面颊稚气未脱,天真烂漫的模样一展无余,而且这个孟世黎乳牙还未褪尽,也就是说!
孟環素急声问道:“这是哪一年!”她的话引得孟世黎躺在床上蓦然的坐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难道是姐姐你前些日子的伤疾未愈?以前的事情记不清了也就算了,难道你现在连哪年也记不清了?今年正是大郢承合八年啊?”
孟環素瞳孔骤然缩了缩,也就是说,时间倒退到承合八年。她在农民军中偷得阵法图,令刘氏反军大败的那一年!这一天,正是皇帝苏述封赏她的那一天!
“二姐,二姐。你可别吓世黎啊!之前你说离开一走就是两年,全家人都以为你死了,现在回来了,你可不许再走了!”孟世黎像是撒娇似的用小臂环住她的细腰。她心里暖了一暖,真好,这时候的世黎才七岁吧?现在无忧无虑的你,根本不知道以后有多少磨难,年纪还小的你,就那样的毅然决然的将姐姐护在身后,那个样子,真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孟環素眼睛一片湿润,心中酸涩不已,都是姐姐不好,姐姐将你带去了风口浪尖,让你生死未卜。
她温声安慰道:“二姐再也不走了,陪着世黎。”孟世黎大大的眼睛一亮,欢呼了一声,忽的又突然敛睫,不放心的问道:“二姐,这次你可不是骗我吧?”
孟環素小小,搂住他小小的身子,将脸颊贴在他柔软的发丝上,半响才回答他:“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马车必然要经过郢国的菜市口,叛国反寇的头颅悬挂在菜市口的玄天柱上,玄天柱一共有九根,个个有百年成材的树粗细,于开国时贤祖所建,将当年九个反臣头颅皆悬于此,颇有杀鸡儆猴的意味。后者自然不可辜负贤祖留下来的规矩,从此大郢历朝历代,所有叛臣反贼、十恶不赦之人皆要悬挂于此。
今日悬挂上去的,便是百姓心中的英雄刘氏兄弟的头颅。
一共九个人,死状灿烈。暴晒于烈日之下,已有溃烂之相。模样自然是可怖的,孟環素揭开马车的帘幕,注视了许久。那九个人因为她,死在了权力的脚下。若说当年的孟環素,不会有今日的愧疚,苏述暗地中的残暴,郢国的腐烂,正在侵袭这片大陆。孟環素很后悔,那刘梗,也是个命苦的好人。
孟世黎探出小小的脑袋,看见玄天柱上的头颅倒也不怕,鄙夷的轻哼:“那刘氏奸民,真是罪有应得。就是与他们交战,我汝晟王府的将士们死伤惨重,陛下应都将他们杀了才解我心头之恨。”
孟環素并没有回答他,目光幽深注视着烈日下渗血的头颅。以前的自己,也是这么想,可是今时今日,那刘梗的头颅似乎睁圆了眼睛宣告自己的罪行,谴责自己胜之不武的荣耀。她手中一送,帘幕隔绝了外面的画面。
有过去了整整七日,孟環素丝毫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一向淡然的云瑰儒再也坐不住了。铁少泱本来就是个懒惰的性子,云瑰儒日日遣人来接,铁少泱在云邸的药堂中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医书,随着人慢吞吞的来到孟環素的房间,掏出一个破旧不堪的埙,日日在她床头吹上一段,边走了。
在这一日,云礼打开药堂的大门。铁少泱嘴里整钳着个葡萄,见是云礼眼神亮了亮:“是云侍卫,快进来坐。”云礼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一把将铁少泱从太师椅上拽起便往门口拖。引得铁少泱极为不悦:“你个云礼胆敢对本少爷不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云礼自然是不理会他的恐吓,嘴角轻轻一撇:“铁少爷,今天孟姑娘若是再不醒过来,你知道陛下的脾性。”
铁少泱眨了眨眼睛,可恶!云瑰儒那个混蛋竟然也威胁他!铁少泱咬了咬牙,恨恨道:“知道了!知道了!”
铁少泱走到孟環素床榻前,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像极了睡着的美人。铁少泱平日里都是隔着一道纱帐为她把脉或者吹埙,今日将那道纱帐扯去,铁少泱才得以一睹真面目,不由得多瞅了几眼。
咦?咋这眼熟呢?铁少泱又靠近了瞅瞅。
“你看什么看!”云瑰儒醋意大发,一把揪住铁少泱的肩膀。
铁少泱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嫉妒心,急忙摆了摆手,讪笑道:“陛下,草民只是觉得与这姑娘极有眼缘,只是草民记性差了些,忘了何时见过这位姑娘。”
云瑰儒自然不信他的说辞,素素自然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是个男人就要多看几眼。即便是这木头人铁少泱也不能例外,用鼻息轻哼:“你最好不要打她的歪主意。”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