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张:怀中风
宋灼兴致冲冲的大步跨进门内,走步之轻快连带起一股清风,伴着几许初春海棠的杂香。
“今早家父回信,上书的确提到了穆前辈的踪迹,可是……”宋灼青白的指甲似有若无的扣着瓷杯的雕刻纹路,眼睫微微下垂,似乎欲言又止。孟環素心中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脱口便问:“可是什么?”
宋灼轻轻的将瓷杯搁置于桌上,袖口将他的双手掩住,像极了一只顺从的小猫。他内心中似乎有些不安,“穆前辈的确来了沧国,可是一进境内,便被请到了皇宫内为皇上治病。若非家父是皇上近臣,此消息万万不会传入你我的耳朵里,也难怪司马先生一直不告诉你穆前辈的下落。”宋灼试探着瞧了瞧孟環素的表情,看她脸色越发深沉,猜测道:“孟苏,你难道要去皇宫?”
孟環素在神游中回神,既然穆邬子现在就在沧国皇宫,那她势必要进宫去寻,可是那可是沧国大内,现在自己无凭无实想要进去恐怕是件难事。
“恩,我一定要找到穆邬子前辈。宋灼,你可否帮忙?”还好这个臭皮匠在关键时刻有点用处,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儿子想要进出皇宫简直易如反掌。宋灼眼睛一亮,挺直了宽阔的肩膀,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不要说大话。”
一道凌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二人不择而同的向门外看去。那人似乎看着有些不悦,他总是给人感觉明眸善昧的,尽管他是坐拥万里疆域的君主。
他眼睛中映着女子的身影,不知名的情绪在眼中扩散至深。
“白儒,我宋少爷说到做到。”宋灼自信的弯了弯唇角,一把将孟環素揽在怀里。孟環素先是一惊,用臂肘怼了一下宋灼的胸口,宋灼假装吃痛,可放在她肩上的手一点拿开的意思也没有。云瑰儒眼睛里似乎有熊熊怒火,恨不得将那个人脏手拧成麻绳。他克制内心的讯怒,却止不住自己的脚步,他将那人的手一把打开:“拿开你的脏手。”
宋灼先是一愣,这个世界上能教训他的人便是父亲,他白儒算是哪颗葱、哪颗蒜,胆敢和自己这样说话,“白儒,你不要太过分!这里是阿苏的房间,是男人咱们就武斋会会!”樊子由在门外听见有异动,急忙冲了进来。“你们怎么了!白儒、宋灼,你们冷静一下,大家都是师兄弟,什么事都好说。”
虽然樊子由嘴上这么说,还是站在了白儒身边。二人似乎充耳不闻,眼神和眼神的交流似乎传递着无尽天雷地火,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云瑰儒狂狷的弯着薄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宋灼。孟環素上前拉住云瑰儒的袖口,“喂!你一进门就呛宋灼,宋灼犯什么错了?他可帮了我的大忙。”云瑰儒自从进了修山院以后,就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总是看宋灼不顺眼,今天也不知道是戳他大爷那根肺管子了,说话赶上火箭筒了。
孟環素的一席话无疑更加激怒了云瑰儒属于男人的胜负欲,他猛然探手一拍,手下的一张梨花木桌瞬间粉碎成齑粉,云瑰儒双眼猩红:“好啊,帮了你大忙的人竟然是个缩头乌龟,连和我较量较量的本事都没有算什么男人,孟環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他宋灼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自大!自负!
孟環素眼中存着一行浓雾,教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
云瑰儒,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孟環素恍然觉得,他突然出现在生命里,毫无目的的接近她。将她当做另一个女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来到她身边,而自己竟毫无警觉的发现,自己竟然从来都不了解他。
对他星微的了解全部来自与五国史书记载,那个叱咤风云的天才皇帝,坐拥无数金银珠山的人生赢家,七岁登基治国、八岁当朝怒斩权臣,十三岁率领铁骑开疆扩土,十五岁擒拿逆臣亲叔林王,他的一生堪称是顺风顺水。世人称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乃是五国史上疑云重重的一位绝世帝王,他没有皇后与宠妃,没有人了解他的真实脾性。
难道,她孟環素就保证,云瑰儒这样的人,有一天不会将她推进万丈深渊吗?
孟環素释怀的笑笑,“白儒,你走吧。”
云瑰儒闻言身体略僵了僵,面目表情未发生什么细微的变化,一个天生的王者,不需要任何的同情,更不会留下来求饶。对于她,自己破例了一次又一次,可能一切是错的吧。他想都没想的转身,在转身的刹那,他想起了年少时祖母讲的一个故事。
一位皇子爱上了邻国的一位名字叫萨奇的公主,萨奇公主接见了这位皇子。皇子一见其人更加倾慕不已,便当众吐露自己的心声,萨奇公主闻言微笑,并不将这位皇子的心声放在心上,为了当众不挫败这位皇子的面子,便在百官面前扬言,若是这位皇子在她的宫殿前等整整一百天的时间,就准允嫁与他为妻。皇子痴心不悔,为了追求所爱,自萨奇公主立誓的那一天,皇子无惧风霜暴雨立在公主的寝殿前寸步不移,可是萨奇公主内心是惧怕的,若是这个蠢货真的守了一百天自己岂不是要真正嫁给他?为了不给他任何机会,萨奇命令侍女不能打开窗子,所以皇子在那段日子里像是在守一座空城,九十九天过去了,皇子坚定地守了宫殿九十九天。直到第一百天的清晨,公主迫不得已的穿上了婚嫁的凤冠霞帔,再推开窗时,窗外除了凉凉空气,未有那个皇子的坚定身影。再得到消息时,皇子已拜别已朝皇帝,班师回朝了。
次日,萨奇收到了皇子的来信,他说爱情不是靠一个人的付出,所以用九十九天证明自己的真心,余下的一天来证明自己的尊严。
云瑰儒想,他现在甚是能体会祖母讲的那段故事中的皇子。从前只觉得幼稚矫情,待自己真心体会的时候,却是这样的感同身受。
樊子由一把拽住了云瑰儒的袖肘,委声相劝:“阿儒,别意气用事,孟苏也是无心之失。”可云瑰儒不想再听樊子由未他们开解,挣开了樊子由的手,身躯一跃,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