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貚冷哼，“说是说了，不过不多，我还是想听你自己亲口说给我听。”
莫子忻沉默片刻，心口有淡淡的心疼，其实昨夜她心中应当是很慌乱的，一下子得知自己撒谎的事情被曝光，又被父母审讯，甚至可能对他失去了信心，两人那时候还在冷战，她是很想和他诉苦的吧？
可是最后，为了不让他担心，她昨夜还是撒谎了。
那一巴掌……
莫子忻摸着她娇嫩的脸蛋，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他的眸色却还是划过幽幽地疼，“现在还疼吗？”
苏貚摇头，“你呢？你爸可比我爸狠多了，那一拳，铁定很疼。”
莫子忻笑，“我受得了，你的小身板就不一定了。”
苏貚却是眼眸更深，一句‘我受得了’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苦和伤痛，她抬眸，问，“你在莫家吃过很多苦吗？”
莫子忻也顺着说了她想要知道的过去，“莫家虽然在我爸手上洗白了，可是暗中的生意也没有完全断了，只是多了一条白道上的线，将有些生意合法化经营了而已，所以本质还是没有变的，我们这一代的孩子，莫子熙，莫子唯从小都会接受正规的体能训练，为的就是不要让自己变成弱者，有一天拖累莫家。”
这一句话看似没有什么毛病，可是细细一听，还是有问题的，苏貚皱眉，问他，“你不是从小接受体能训练吗？你和莫子唯……”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血亲。”莫子忻说得毫无波动，仿佛故事的主角不是他一样，“莫子唯和莫子熙的母亲是正统的莫家夫人，是莫卿的正妻。”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苏貚砸吧砸吧嘴，打哈哈，“你们家老头还以为自己是古代皇帝了，三妻四妾，一个正妻一堆妃子？”
莫子熙含笑的眸落在她俏皮的眸子上，心口一阵温软，点了点她的鼻尖，“不要去招惹莫卿，他是个疯子，也是没有感情的。”
苏貚点点头，“看着他怎么对莫子唯就知道了，我真为你们默哀。”说着，她又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莫子熙那副满不在乎的含笑的模样，在想起莫子唯和莫子忻的亲近，不禁奇怪道：“莫子唯和莫子熙才是一个爸妈生的，怎么看着关系却不怎么样？莫子熙眼睁睁看着莫子唯被你家老头送走还有心情看戏。反倒是莫子唯整天粘着你是怎么回事？”
莫子忻嘴角一抽，“莫子熙……从小就和莫子唯关系不好，在我来之前就是这样了，至于她为什么老缠着我，有机会你自己去问，我怎么知道。”
苏貚冷哼一声，“别打岔，接着说。”
莫子忻：“……”也不知道谁打岔啊苏二小姐！
“我母亲是……是当时有名的交际花，追求的人很多，她偏偏看上了莫卿，可是莫卿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不只有我母亲一个情人，甚至纵容别的女人欺负她，其实从心底，莫卿是看不上我母亲的身份的。”
莫子忻说着，神色更冷，想起母亲受的苦，心口更是寒凉。
苏貚没有打断他，只是认真地听着，听他过去的喜怒哀乐。
莫子忻接着道：“我妈妈是个外表强悍内心却极温柔又追求感情的人，莫卿给不了她的爱她也不再纠缠，之后便拼命淡出了那个圈子，离开了莫卿。可是那个时候偏偏她就发现有了我。她也许是一时心软或者对莫卿还放不下吧，就留下了这个孩子。之后的几年，她一个人回到老家将人抚养长大，不管外人怎么看，她对我都非常疼爱。”
苏貚看得出莫子忻是极为珍视自己的母亲的，他的童年肯定很阴暗地没有阳光，一个游走于黑道交际场所的女人一旦放下过去，还带着一个孩子，就连最基本的生活问题都成了最大的烦扰。
莫子忻说着，神色沉静下来，抱着苏貚回忆过去，似乎不只是有伤痛和不堪了。他说，“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多年积郁成疾，只来得及给莫卿打了一个电话就撒手人寰，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辛苦。村里人本就排斥我们母子，母亲一去世，她过去的生活不知道被谁挖出来，那些无耻的人冲进家里抢走了所有的钱，还骂她是妓女……我反抗却被人打成重伤，他们将我赶出来，那一刻，我是真的一无所有。”
他说的很平静，苏貚却是泪流满面，七岁的时候她还在学校里整天给苏家闯祸，打架调皮，和老师最多，和卢东微狼狈为奸，无恶不作，反正有家里收拾烂摊子，她活得十分肆意妄为。
“哭什么？”
莫子忻十分平静地为她擦掉眼泪，仿佛方才那种悲惨场面不是出自于他之口，也不是他的故事。
苏貚抱着他的腰身，“莫子忻，我们真是天生一对，上天是派我来治愈你的。”
莫子忻低笑，“是啊，你是我的治愈药。”
苏貚破涕为笑，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
后来莫子忻怀着满腔仇恨以一人之力暗中蓄力灭了那些抢钱的人，然后仓皇逃走，七岁的孩子到底是第一次经历如此血腥狠厉的事情，即使当时满腔仇恨，可是后来到底是害怕的。他慌不择路，最后饿倒在肖青家门口，被他们一家所救，虽然只是一饭之恩但是也救了他的命。
没过多久，莫卿的人就找了过来，将他带回莫家。年幼的莫子忻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心中难免激动又委屈，可是莫卿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物品，陌生又冷淡。
彼时的莫子忻历经太多，也明白自己的不受欢迎的，在莫卿身上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父爱，顿时沉默不语，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不说话。
那时的莫卿只问了一句，“那些人，是你杀的？”
莫子忻冷眸以对，“他们该死。”
直到这个时候，莫卿的眸中才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仿佛他是什么了不得的怪物，“好，那我就留下你。”
一句话定乾坤，那个时候莫子熙和他一般大，莫子唯还是个小娃娃，他们自然不喜欢他，可是无所谓，不久，他就被莫卿扔去训练，生死不论。
他一路踩过多少鲜血，自己的，别人的，渐渐明白，在莫家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本事的话，莫卿也不会在意他的命。他想要孩子，无数的女人等着排队给他生，所以他也不在乎。
留下莫子忻，也只是因为他身上的狼性。再次回到莫家，他已经是一名少年，和莫子熙站在一起，有过之而无不及，少年心性好斗，莫子熙更是讨厌这个外来者，两人明争暗斗，莫卿都放任不管，那一段时间，整个莫家只有年纪还小的莫子唯亲近他。
他不知道莫子唯和莫子熙之间发生过什么才不亲昵，但是彼时他十足的冷漠，若不是莫子唯年纪小不懂得什么叫拒绝和厌恶，她也坚持不了走到他身边。
再后来，他历练结束，被莫卿送进了莫氏集团转手白道生意，身份才明朗起来，但是国内仍旧很少人知道他，国内业务是莫子熙负责的。
他不在意，反正回来的时间也不多，他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莫卿控制欲极强，他早就知道，所以他不会一直留在莫家，被莫卿控制。
这些黑暗又无趣的事情，莫子熙都三言两语挑着说，至于苏貚能理解多少，他都不在意，那段回忆并不是他喜欢的，也不是他在意的。只是苏貚想要知道，他才愿意剥开回忆的封布。
苏貚看着他冷静如霜雪的脸蛋，沉静内敛的眼神，忽然咧开嘴笑了，“莫子忻，你过得还真是精彩，跟你比起来，我过去那点小打小闹根本都不够看的。”
莫子忻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并不担心苏貚会因为自己是私生子就鄙视什么，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她毕竟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又从小娇生惯养，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一时听到这些事情难免会有害怕或者别的心思都是正常的。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他措手不及。
“不觉得怕？”
“怕你？”
莫子忻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苏貚却是一笑，一口咬上他的唇，嘟囔道：“你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莫子忻眼眶温柔，抱着她吻了吻，“现在知道了，开心了？”
他的一颗心就这么安定下来，这些事情并非不能说，他只是不愿意再将这些黑暗的东西带给苏貚，她应该是快乐的，无忧的，阳光的，若是在他身边会改变这一切，他不愿意。
“苏貚……”
“嗯？”
“卢西言和莫子唯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
苏貚沉默片刻，这一次倒是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管不了。”
现在莫子唯已经被送出国，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况且，莫子忻不喜欢她过于关心卢西言的事情，她以前觉得他可恶，不通人情，误会自己，不相信自己，现在却想着，其实莫子忻是一个在感情上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他的过去让他从来不喜欢像别人打开心扉，她应该觉得庆幸，能做这个第一人。
莫子忻垂眸看她一眼，内心五味杂陈。
……
苏貚再一次回到苏家，原本以为等待她的是父母的暴风雨，结果爸妈都对她视而不见，实行冷暴力，苏茉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陪着两老看电视。
苏貚默默收回目光上了楼，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她也需要好好休息，昨天折腾的一夜，实在是困。
听到楼上的房门关上，苏父才冷哼一声，“你就帮着她胡闹吧，我真是会被你们气死。”
苏茉叹气，和苏母相视一眼，轮番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