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陪着的时候，生活就是暗无天日，他恨着苏沅，恨着莫子熙，可是那都是竞争，是对当初耻辱的反击，可是对她，因为爱之深，所以责之切。
苏貚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声音从愤恨变成了哽咽，“莫子熙，你就那么恨我吗？恨到当初宁愿去陪着昏迷的苏茉，也不愿意去看一看狼狈不堪的我？”
莫子熙看着她唇色颤抖的模样，很想制止她不再说下去，很想告诉她过去的都过去了，可是她的病情像是一团乱麻一样缠绕着自己，让他不得不直面她悲痛的过去。
“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安抚，眼神都柔和下来，即使很想抱着她，可是还是选择看着她的眼睛，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诉说那一段过得暗无天日的时光，“那时候我受了重伤九死一生，被华业这个不靠谱的业余医生捡回去，当做小白鼠一样摆弄，若不是肖青接到了苏茉的信息察觉到不对劲，才及时找到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活到现在。”
他勾唇，语速缓慢又柔和，“其实，我也是折腾了三个多月才真正脱离了危险，中间反复做了好几次病危手术，肖青那一段时间脾气都暴躁了不少，所以在我身体恢复的时候，他就一个劲给我洗脑，说苏茉为我做了什么，牺牲了什么，那个时候……”
莫子忻小心翼翼盯着苏貚深不可测的眼睛，看着她眸光闪现，看着她神情变得激动，又慢慢归于平静。
“那个时候，我心里是怨你的，我和你的冷战还没有结束，你还没有将卢西言和你的事情和我说清楚，我心里本来就没有底，没有想到回国以后，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和你说，就和卢西言见面，之后被伏击，再到那天晚上……”
莫子忻深呼吸，苦笑，“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害你伤心。”他似乎是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况，脸色变得有些白，“我想看到你，可是那个时候又不想看到你，怕听到你的选择，人就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然后就更加无法接受自己害怕的结果。”
苏貚声音平静地可怕，“你恨我……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放任自己接受苏茉，接受一个可以为你死的女人，而不是多看一眼我这个选择你死的女人。”
莫子忻再也无法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因为她的平静出乎了他的意料，莫子忻甚至都做好了苏貚会忽然扑过来发作的准备，也做好了安抚她的准备，唯独没有想过她这么冷静地反问他，一字字都说到了他不想承认的心思。
他伸手抱着她，不敢看她的眼睛了，打开手指和她十指相扣，这才感受到掌心一片黏腻。莫子忻大惊，“苏貚……你……”
“别动！”苏貚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不让他看到她的掌心自虐的痕迹，她听到他的话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可是血液里暴走的因子被她狠狠压制住，她不能伤害莫子忻，只能选择伤害自己，控制自己。
“就这么说吧，我没事。”
“我和苏茉没有什么，这两年我只是尽了照顾她的责任，陪她吃饭而已，大多数时间我都用来养精蓄锐，对付苏沅，和她订婚也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们都感到不安，她是害怕我会对你旧情难忘，我是因为自己知道根本就不曾忘记过，却是固执地压抑。”莫子忻的语速变得很快，他知道苏貚的固执，不听他说完，她不会让他看看她的伤口。
“其实你解释的时候，我就让人去查了，虽然没有查出什么来，可是卢西言走之前给我发了邮件，这两年，他查到不少东西，都和我说了，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那个时候，苏沅和莫子熙虎视眈眈，我不能让你重新陷入两年前的境地，所以才拖着苏茉，可是后来，我知道你不开心，知道你不愿意我和苏茉扯上关系，我心疼了。”
莫子忻一下下吻着她的发心，“我准备和她说清楚的，是苏茉在身上动了手脚我才……那天你看到的不是真的。”
苏貚埋在他怀里，半晌都没有说话，可是胸口的濡湿让他知道，她在哭，哭得很伤心。莫子忻心疼，“苏貚……”
半晌，她喑哑着嗓音，“莫子忻，我讨厌你。”
银杏树下，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将她拥抱在怀里，声音坚定，“我喜欢你就够了。”
一声回荡，山风传送，美景为证。
……
莫子忻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苏貚这两年的身体根本就是在消耗年轻的资本，这一段子又是心伤又是昏迷，情绪躁动过大，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失，这么一吹风，即使有莫子忻护着，她的免疫力实在太差，晚上还是妥妥地感冒了，发起了高烧。
华业又适时地派上了用场，大晚上地开着车到了山顶别墅，给苏貚看病。
“怎么搞成这样子了？”华业一来，就开始絮絮叨叨，“好不容易醒了半天，这又躺下了。”
苏貚只是发了高烧，浑身无力，并没有昏睡，她看着脸色阴沉的莫子忻，声音低低的，“是我身体不太好，吹了点风就感冒了。”
曾几何时，她活泼好动，想生个病都十分难得，如今不过是吹吹风就虚弱到高烧病倒了。
莫子忻恶狠狠地盯着华业，好似他才是罪魁祸首一般，“看什么呢，赶紧地，没看见她很难受吗？”
华业表示很无辜，“这个退烧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最好，晚上能来一个物理降温。”说罢，他眨了眨眼睛，神情十分暧昧，“物理降温知道吧？很简单的，用酒精就行了，到时候我会识趣地离开，你们也不用害羞。”
苏貚：“……”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莫子忻说他是个业余大夫了，好好地物理降温，在医生看来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被他说出来却十分……暧昧，若是真的要屋里降温，她想到他的话就会不自在了。
莫子忻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催促，“少废话，赶紧的。”
华业嘀咕着吐槽他，“这是奴役我这样的帅哥你会遭报应的，老大，我是医生，救你女人也得靠我，不知道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医生吗？否则你会很惨的，要是我一个不开心……”
莫子忻冷眼看他，目光嗖嗖地和刀子一样射过来，让华业成功闭嘴，他冷哼，“你不开心了怎样？”
华业手脚麻利地给苏貚吊了点滴，被他说话的样子吸引了注意力，苏貚也没有感觉到疼，直到一股冰冷的液体流入了四肢百骸，她才惊觉。
华业拍拍手，“搞定了。”说罢，他缩着脖子看莫子忻，“你干嘛这么凶啊老大，我不开心就只能憋在心里不开心呗，哪敢怎样？这可是你的心肝宝贝，我要是碰一下，岂不要被你剥掉一层皮？”
莫子忻冷哼一声，不跟他耍宝，直接握着苏貚的手给他看，“消毒，包扎一下。”
苏貚抽了抽手掌，没有抽动，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用了，我没事。”
莫子忻紧紧握着，没有放，就是因为两人独处的时候她硬是不让他看，所以才趁着华业在场的时候制着她，华业是医生，这个借口让她难以拒绝。
“让他包扎一下，业余医生也是医生。”莫子忻蹭了蹭她的脸蛋，哄道：“乖，不要嫌弃他，这货会难过的。”
苏貚：“……”她没有嫌弃华业好不好？她嫌弃的人是他——莫子忻！
华业垮脸，“……”本医生好无辜啊好不好？半夜不睡觉还要爬山给老大的女人看病，还要被老大当靶子嫌弃，真是吃亏。
“嫂子啊你就别挣扎了。”华业心里虽然吐槽莫子忻不道德，可是手脚倒是快，拿着消毒药水和纱布就给她消毒，她手心的指甲印子直接抠破了皮肤，弯月一样的血痕一道道的，华业看着，心底沉了沉，看来她的情绪并没有得到安抚，而且越来越无法控制了。
哎，有心病的病人真是让人头疼。
莫子忻抱着苏貚，眼神紧紧盯着华业的动作，好似上药的人是他一样，疼也疼在他心里，倒是苏貚平静地很，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以前为了不影响平日动作，她忍不住自残的时候都是对着自己的大腿或者胳膊，从来不会掐自己的手掌，这一次是当着莫子忻的面，没有办法，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莫子忻一下下拍着她的背部，好似哄小宝宝一样的动作，让她有些脸红，躲到莫子忻的怀里，一口口轻轻咬着他，好似警告，殊不知这样让莫子忻更加难受。
华业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很难想象不久之前苏貚心里还燥郁难忍，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子真是奇怪的一对儿。
“好了，手两天不能碰水的，点滴一共三瓶，回头老大你等这一瓶打完了再换上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我就无能为力了，老大你有消息了再找我。”华业收拾着东西，一边和莫子忻说着话。
莫子忻知道‘其他的’是指苏貚的心病，他还没有问清楚，下午的情景实在是不忍心再问更多，便抱着她回来一觉睡到黄昏，苏貚又发了烧，更是顾及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