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对峙,没有一人愿意后退。
老夫人态度强硬,撑着拐杖而来,保养精致的脸上尽是怒气,冲着段眠霜质问道。
由于事发突然,就连鞠芳斋中的丫鬟小厮们都未来得及反应,当觉出不对时,就已经是面前这般场景。另一边,刚刚传膳回来的涵香暗道不好,急忙小跑到了段眠霜身前,“小姐,你怎么样?”
她咬了咬唇,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已经变得红肿起来的脸庞,上前一步挡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护住了身后的段眠霜。
一室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段眠霜才有了动作。
女子伸手摸了摸那还灼痛的脸庞,勾唇一笑,“王嬷嬷现在如何祖母心里应当清楚,应该就不用眠霜再说了吧。”
之前王嬷嬷被人带走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老夫人耳中,怕是现在也是故意为之。
二人都是心知肚明,却将对方恨了个透彻。
对于老夫人来说,段沉雪离府,定安侯府险些尽数丧命,甚至于二姨娘的死都和眼前这个女人脱不开干系,早就是恨的牙根痒痒,无奈一直有心无力。
而现在不一样了,段士修回来,大夫人却还在矿山那处,整个定安侯府的所有权力都尽数回到了她的手中,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你…”拄着拐杖的老夫人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手已再次扬起。
不过,有了第一次,段眠霜早长了记性,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提了声音,“去梨花堂将爹爹叫来,就说祖母年纪大了,怕是需要好好休养。”
最后四个字,被咬得极重。
不久后,当段士修匆忙赶来之时,见到的便是一侧脸已红肿起来的段眠霜,以及被气的大骂的老夫人,分外头疼。
女子见人来了,终是开了口,脸色已经快要凝结成冰,“爹爹,迎春堂乌烟瘴气,实在不适合老夫人清修,你看…”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是笃定的声音,将她的态度明明显显的摆了出来,已然不再是过去的段家大小姐,而是以县主的身份。
良久沉默过后,在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段士修才终于点了头,长叹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脸色亦是阴沉。
待鞠芳斋重新恢复了往日宁静之后,涵香才是心疼的跑去拿了药,小心翼翼给段眠霜上药,“小姐,这样怕是会引得老爷不快。”
“嗯。”
简单的应了一声之后,段眠霜也未再搭话,只是一个人坐在榻间出神。直到月光下,自后墙而来的那一道熟悉身影出现,段眠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而此时暗处的月风也是没忍住的嘴角抽动,自家主上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竟干起了翻人墙头的事,还兀自不亦乐乎。
愣神之间,翻墙而来的北堂湛就已是大步走入。
他逆光而来,踏着一地清晖,俊美的一塌糊涂,让段眠霜的心跟着砰砰砰跳动了起来,勾出一抹笑容,“怎地这么晚的来了?”
“想你。”
没有半点多余的解释,甚至都懒得编出什么借口,北堂湛就已走到了段眠霜面前,认认真真看了女子一眼。
这么一看,就再也移不开去。
下一秒,北堂湛的脸就是一沉,“怎么回事?”
尽管已经上过了药,可段眠霜脸上的红肿还是迟迟未褪,让人想看不出来都难。
提到此事,段眠霜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北堂湛有些薄凉的指尖就碰了上来,出乎意料的舒服,也暂缓了脸上的疼痛。
万般疼惜。
简单了说了遍白日之事,北堂湛的脸色才逐渐好了起来,方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惹得段眠霜忍俊不禁,“我看上去就有那么好欺负?”
她任由着北堂湛修长纤细的手指在脸上摆弄,有些慵懒的朝着身后软垫靠去。
“你啊,本宫倒是有些看不懂。”
从开始到现在,步步为营,哪里像是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可有时候却柔软的让他刮目相看,甚至想要不顾一切。
安静之中,北堂湛将女子牢牢的锁在怀里,下巴也放在了段眠霜头顶之上,周身萦绕的都是熟悉的竹叶清香。
一点点,安心下来。
不知为何,红烛摇曳下,人心也跟着软了起来,莫名有了想要倾诉的感觉。
北堂湛还是一贯的矜贵,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目瞪口呆,直让段眠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般,久久无法回神。
“这几日,我很怕,睁眼闭眼都是你。”
夜幕之下,北堂湛的胸膛轰隆做响,一向清淡无波的凤眸中情绪如同翻天覆地般而来,变得越来越黝黑,像是要将人吸入其中。
说话间,那怀抱也变得更紧了些,让段眠霜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固执的伸手揽住男子。
因为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此刻北堂湛汹涌的情绪。
甚至她还记得,之前小五子等人同她说过的话。
曾几何时,有个尊贵无比的男子说,同生共死。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怕是没有人能够感受的到这四个字其中的含义。
“嗯。”
不深不浅的应着,已是不自觉的出现了鼻音。
“也幸亏,你还活着。”
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重要之人的痛,经历过一次就已经足够。
漫漫长夜中,二人紧紧相拥,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灼热起来,又轻轻散去。
待平缓了情绪之后,北堂湛才清了清嗓子,“当时在死牢中,可有人前去找你?”
“找我?”段眠霜眉头一凝,想起了义父派来的那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有,说是义父的人,不过不太可信。”
当时在死牢中还未觉得什么,可出来之后仔细一想,这事当真有几分蹊跷。死牢是什么地方,重重把守,那人居然能够进的来。
北堂湛冷笑一声,若有所思,“正巧当日我便在死牢之外,眠霜可知我都看到了些什么?”
四目相对,段眠霜挑了挑眉。
紧接着,北堂湛就将当时的情况尽数讲出,包括那些在死牢外早就埋伏好了的官兵,包括他找到的令牌。
“你是说,死牢之外早早就有埋伏?”段眠霜虽然也觉得此事有哪里不对劲,却也从未想到这种可能。
若不是北堂湛亲眼所见,她大概也不会相信。
对面之人淡淡点头,观察着段眠霜的反应,久久未曾说话。
段眠霜自然知道北堂湛的想法,斟酌片刻,“那会不会是有人偷了义父的令牌,想要故意陷害给义父?”
她急急开口,眸中带着希望,只是心底却产生了几分落寞,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孰是孰非,她最后终究会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