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段眠霜便将方才大殿之上的事娓娓道来，让新月的面色也严肃了不少，“父皇此举，怕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好再去拒绝。”
新月怎么说也是这里的大公主，对于自己父皇自然是万般了解，不见喜色。
段眠霜又何尝能够不明白这个道理，兀自叹了口气，“总归会有办法的。”
人活一世，她不愿意自己的大哥会娶一个不爱之人，潦草度过一生。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转机。
新月看着这样的女子，亦再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话来，“需要用的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这，是她能够给的最大的帮助。
“放心。”段眠霜挑了挑眉，眸中波光流转，“你同格珠可是要去庄妃那处？”
还不等新月回答，格珠就率先开口，“八妹妹派人来找格珠，格珠便来了。”她一脸的天真之色，不谙世事，脸蛋上还有几分兴奋之意，让二人看着又是不由一笑。
微微思索，段眠霜心中也有了主意，上前一步凑近身子对着新月耳语两句，便见新月眉头轻轻皱起，颇有几分担心之意，“眠霜，你这般太过冒险。”
“这是在宫中，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片刻的时间，段眠霜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同二人一道去了庄妃所在之处。
而刚一踏入院落，庄妃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大抵也没有想到刚刚从金銮殿离去的段眠霜会到了这处来。
“思懿县主，稀客。”
随即，庄妃便又恢复了常态，命下人煮了一壶茶上来，放在了几人身边。
小公主早就是眼巴巴的等在这里，看到格珠过来了也是一脸的灿烂笑容，“格珠姐姐。”肉乎乎的小手拉过格珠，二人便一同朝着屋中走去，不知还在嘀嘀咕咕什么。
到底还是小孩，还不懂宫中人心险恶，波涛汹涌。
另一边，新月等人便坐在主屋之中，陪着庄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茗茶入嘴，满口的馨香之气，“好茶，倒像是新进贡的云南春茶。”段眠霜一手轻转着茶杯，眸光淡淡扫过，唇角微勾。
这种顶级的茶叶进贡过来的也不过就是几两罢了，竟能够出现在庄妃这里，确实是让她对眼前之人刮目相看。
后宫四大宠妃之首，不同凡响。
能识得出此茶，庄妃眉头亦是几不可见的微微皱起，随意捏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思懿县主好眼光，能识得此茶的人可不多。”
说是这么说，然庄妃心中倒是微微有了几分悔意。这春茶是前两日才从皇后那里拿来的，没想到竟能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认出，当真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新月一笑，也细闻了闻手中茶盏，“思懿啊什么都不好，偏偏就是好茶，新月那里的好茶也早都被思懿给搜刮走了。”
语气带笑，说不出的熟稔，足以见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一派若有所思之色，段眠霜接下来也未再开口，便一直细细抿着茶，时不时对着眼前的二人一笑，静静听着她们客套一般的寒暄。
倒是格珠那边，时不时便能传来一阵笑闹之声，响彻整个屋子，是宫中最为罕见的天真纯粹。
眼见着二人模样，新月心中便是起了感慨，“还是她们这个年纪好啊，什么都不懂。”
“是啊，本宫看着她们玩闹心情也是极好，不知不觉都这么大了。”庄妃的目光朝着小公主看去，莫名的多了几分伤感之意。
一边，段眠霜不动声色开口，状若无意，“对了，眠霜听说小公主上面还应有个皇子？”
纵然是用了云淡风轻的语气，可依旧能够感受到屋中陡然间变化的气场，让二人都始料未及。当年的事，宫中也从来没有几个人敢大着胆子同庄妃说出，今日便偏偏是来了一个。
想到之前的皇子，一向进退有度的庄妃脸上也出现了几分裂痕，近乎快要失控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才终是平缓了情绪，“是啊，若当年他没有早夭，怕是现在也比你小不了几岁。”
尽力保持平稳的声调，还是带了几分颤抖，压抑不住的情绪。
过了这么多年，庄妃的情绪依旧是如此鲜明。
这，同平日里的她截然不同。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新月轻咳了一声，“总归现在是有了小公主陪着娘娘，过去的事便过去吧。”
她一开口，段眠霜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妥一般，急忙站起了身子朝着庄妃又一次行了礼，一脸的懊悔之色，“娘娘勿怪，方才眠霜也是无心之举，又勾起了娘娘的伤心事。”
看了女子半晌，庄妃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无妨，都这么多年了，该释怀的也早就释怀。”
说虽是这么说，可是脸上的苍白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掉。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段眠霜也未再出声，便静静坐在一边看着格珠她们轻笑，时不时的回新月一两句，气氛也算正常。
只不过，庄妃好像还一直没有从方才的事情中走出，不时出神。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见两个小丫头玩的也差不多了，新月便打算起身告辞，“娘娘，打扰了。”
“哪里谈得上打扰，格珠这孩子讨喜，本宫见了也是开心的。”
“告辞。”
就这般，一行人缓缓离去，却未曾看到庄妃瞬间变化的脸色。
自段眠霜提到当年的小皇子之后，庄妃脸上的怨气就再难平静，兀自沉默在主屋之中，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抓的不成模样，心中是波涛汹涌。
这，早就不单单是丧子之痛，甚至连段眠霜之前都注意到了庄妃猛然之间的慌乱同心虚。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竟是让庄妃如此模样。
“段眠霜。”
一字一顿，带着无尽的恨意。紧接着，桌上被段眠霜用过的茶盏便被重重挥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久久回荡。
刚刚玩好的小公主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颇有些愣神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小了下来，“母妃…”
她糯糯软软开口，只是庄妃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的身上，心中怒火难平，“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大发雷霆，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这件事传回到段眠霜的耳中之时，女子只是会心一笑，对于这个结果早早就有预料，也没有分毫的讶异。
看来，当年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