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一幕发生在周二那天。
不过那天,我一上午的注意力都在尤冬的事情上。
——那天,尤冬请假没来上课。
做完课间操回来,我在桌屉里发现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蓝色信封。
当时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冲击着大脑,我打开信封,直接看向落款署名处——尤冬。
然后再略略回看信的内容,我问旁边的姜承:“姜承,刚刚课间操的时候,有人来过我的座位吗?”
姜承正在转笔,看都没看我一眼。
“没有。”
我觉得这家伙的话不能信。
但尤冬今天没来学校上课,这封信是某个同学替他送过来的?可是根据彭丽丽说的话,这个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和尤冬交恶,应该不会有人愿意为他再做这种事。
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封情书,但我本能地感觉异样。
这种感觉在下一节课下课时得到了证实。
坐在第四排的夏焕,从自己的书桌里摸出一样东西,然后失声大叫。
“搞什么啊?一惊一乍的!”姜承原本在睡觉,被这么一叫,把书一摔,气鼓鼓地出去了。其他同学先是一惊,但又见夏焕把什么藏进书桌呆呆坐着,一片唏嘘。
我胸腔一震,错愕之余紧盯着夏焕。
没错,这就是我之前梦到的场景!梦境的主人是夏焕!
虽然她的动作很快,但我还是在夏焕把东西藏进去之前,发现了那封跟我收到的一模一样的信封。
——天蓝色的信封,右上角印了诡异的数字“0”。
莫非尤冬同时给两个女生送了信?
可为什么夏焕的反应如此强烈?脸色煞白,表情很……害怕?
第三节课下课,我一扭头,发现夏焕已经不见了。
厕所没有,也不在操场。
考虑到时间问题,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寻找,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老吴仍旧两手端着书走进来,推了推金框眼镜,视线一扫,看到两个空座位,也没说什么,直接开始上课。
如此,夏焕应该是用什么理由跟老吴请假了。
某种念头在我脑海里滋生,这节数学课,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放学铃响,我在位子上磨蹭着,等到全班人都走光了,才蹑手蹑脚跑到夏焕的位置上。仔细翻了桌屉,才找到那封信。
信纸上没有落款人。
只写着很娟秀的一句话:你做梦都巴不得能掩埋的黑暗,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下。
……
午休时间,我跟着彭丽丽去了女生寝室。
十班总共就两间女寝,彭丽丽和夏焕在的这间,总共住了六个人。
“夏焕啊,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漫画,沉迷二次元无法自拔!”彭丽丽拍拍自己软绵绵的被子,声音放得很低。
其余几个女生也相继睡下了,我只是打着参观的名义前来看查探一番,没有理由再继续打扰她们午休,也就默默退出来了。
不过这一参观收获倒是不少——
她们寝室整体还算干净,但唯一有些不和谐的,就是夏焕的床位。
夏焕的床单、被套、枕头,甚至连箱子和储物柜,都是粉红色系,洒满了粉嫩嫩的小红心,进门就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床上以及床位周围的卫生。
私人物品乱扔乱放。可能是听到同寝室其他女生的抱怨,她把大部分东西都盖到被子下面,鼓成了一座小山,但仍旧掩盖不住它的脏乱。因为粉红色的床单很容易显脏,她的被子上,甚至有大块很明显的黑渍。
而靠床的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墙贴,墙贴中间还被夏焕画了很多“X”和单箭头。
我问起这些墙贴时,夏焕的室友们都已见怪不怪了。
“我们这些三次元立体,搞不懂她们二次元女生的萌点在哪里。”
“我怀疑她写的是日语,她不是日本动漫迷吗?”
“也不一定啊,她不是还喜欢看什么《最推理》、《最恐怖》吗?”
“夏焕真的非常自嗨,有天夜里,寝室还没熄灯,我就看着她对墙上的那些东西嘿嘿直笑,给我吓得哟……”
……
我花了一中午的时间去查这些奇怪的红叉和箭头,查完再回到教室时,却又被眼前的鸡飞狗跳惊呆了!
尤冬已经回到教室,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布,却脸色乌青地站在位置上。几个男生在旁边起哄,说的话无疑都是些明嘲暗讽,这时候已经临近上课,班上来了不少人,女生们都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他,或鄙夷或讽笑。
看到熟悉的蓝色信封在几个男生手上传来传去,我浑身一激灵,连忙跑到自己的座位上翻桌屉。
——情书没有了。
那群男生一定是在用这件事情来取笑尤冬!
怎么可以这样?我上前,正要开口,却听得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
“你们够了!!!”
尤冬满脸通红,双眸冷寒。
“我在你们每个人眼中,就只是一个笑话是吧?”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尤冬的目光滑过众人,向来温和憨厚的脸上,此刻尽是被羞辱的痛苦。“我诅咒你们每个人都不得好死!”说着,突然推开众人,冲出教室。
想着自己与尤冬多少还能说上几句话,我想出去喊他,这时坐在外边的姜承却将椅子往后一退,堵住路了。
“上课了,你想干嘛?”姜承一手转着笔,嘴角带笑地说。
我没好气地瞪他:“那封信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什么信?”姜承表情无辜。
“尤冬的那封信!”我瞪他,质问道,“中午放学之前,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我拿出那封信,不是你传的还能有谁?”
姜承有些好笑地说:“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我冷哼:“你哪个时候不幼稚了?还自以为自己多成熟!”
我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
没想到,因为我这句话,姜承记仇了。
下午第一节物理课,讲的是电场力做功,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出一个电场,标明正负极,然后问:“我放一个电子在这里,它的运动轨迹是什么?如果一个电子以10米每秒的初速度进入电场,它的运动轨迹又是什么?”
话音一落,底下的人立刻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姜承这时举手说:“报告老师,南歌说她想上去画!”
物理老师眼睛一亮,表示难得有女生对物理如此积极,随即高兴应允:“好!”
我在底下狠狠地瞪了眼姜承,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讲台,大义凛然地在电场中间画下两道直线。
物理老师跌破眼镜。“谁教你这么画的?”底下哄笑声一片,其中尤以姜承的声音最大。
“报告老师。”我手一伸,指向爆笑不已的姜承说,“姜承这么教我的!”
台下此起彼伏的“哦——”
要搁别的女生,这时候早脸红了。可我才不会嘞,我只知道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于是就站在讲台上继续说:“刚刚上课我预习的时候问过姜承这个问题,他告诉我这么画的!”
论说起谎话来,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脸红。不过这一点姜承跟我比起来,只怕也不遑多让吧?
底下同学的起哄声更大,物理老师这才觉得其中的不对味儿来。
“你们两个!把课堂当什么了?给你们过家家和泥巴玩的吗?”
全班刹那间鸦雀无声。
“我要是你们家长,都替你们脸红!还是我们重点班的学生?这是哪儿?这是严肃的课堂!分分秒秒都是你们的未来!你说你们幼不幼稚!害不害臊!都多大个人了?”
在物理老师的唾沫横飞中,我和姜承站着上了一节课,这还不够,下课铃响完,我连凳子都还没捂热呢,老吴又急吼吼地跑过来把我们叫办公室去了。
他先是痛心疾首地训了姜承一顿:“你说说你,从高一开学到现在,我给你换了多少同桌了?全班同学没一个愿意跟你坐的,你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能不能给我省点儿心?”
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说:“你是校长亲自领进咱们班的,川南高中重点班,中途能转进来几个人你知道吗?多少双眼睛在这儿看着呢,你能不能长点儿心?”
这事儿,算是姜承闹大了。他千算万算,不该算在最愤世嫉俗的物理老师课堂上捣乱,被罚站不说,我们还各领回八百字的检讨,谁也落不着好。
老吴估计是看我们一个个下巴都抵到脖子里了,也觉得可怜,有气儿没处撒地说:“骂你们的时候认错态度一个比一个诚恳,怎么就不知道改呢?”
我和姜承:“……”
此情此景,我除了低头认错还能怎么办呢?我也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