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小鱼又接着问：“你刚才说二公子找我？”
这话倒提醒了小温，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略带歉意地回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说正事了。二公子已去了秋园那边，让你直接过去找他即可。”
……
倘若不是自己提醒，这丫头倒是真把重点给省略不说了。
“哎呀，我差点给忘了，我要去夫人那边回话的。小鱼姐，你赶紧过去秋园那边，别让二公子久等了。我——我……”话说到一半，那丫头一溜风的便不见人影了。
跑得真够快的！虽然小温做事稀里糊涂的，但她性子耿直，率真，倒是个值得深交的比邻。
小鱼无奈地笑了笑，刚要提鞋迈出步子，却远远见到前面走来了一人。
见到来者，小鱼福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小鱼给金金姐请安！”听到这话，那人停下脚步，站在小鱼旁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只不过她的眼神里夹杂了一丝怨恨。
是怨恨吗？虽然只是一霎间的感觉，但小鱼确实感受到了，那双带有微愠的眸子分明闪过一丝厌恶。
她讨厌自己？小鱼微微蹙眉，抬头与她对视一眼，没料到金金扯出一副轻蔑的神情，冷笑说道：“到底是没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什么叫没规矩的野丫头？小鱼暗暗给予她一个鄙视，你能说出这话，难道证明你很有规矩？
只是小鱼深谙祸从口出患从口入这个理儿，索性装作没听到，依旧面带微笑，对金金毕恭毕敬。
逢人莫乱讲，逢事莫乱闯。这是小鱼打从进到卫府之后，经历那么多事，领悟的最深刻的一句话。
“金金姐，二公子还在等着小鱼，如若没有其他的吩咐，小鱼先行告退。”福身行礼后，小鱼疾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偏偏，又应允了明月姐，要好好照看金金姐和贝贝姐两人，偏偏，金金姐又将她视如寇仇，甚至恶语相加。这份差事，实属不易啊。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金金姐为何对她有如此的态度？
思及至此，小鱼只能无声地长叹一声。
揪着这份苦恼和纠结，不知不觉间，小鱼发现，自己已置身于秋园庭院内。
偌大的庭院内，冷冷清清，在夜的肃静下，越显得凄凉。为何这秋园总给人一种秋风悲画扇之触感。人生不也是几度秋凉？就如世上的诸多女子，掩面而泣渐消瘦，只为情郎一回顾。毕竟，自己从睁开双目那刹间，已注定要体会这世上的沧桑和悲戚。
见最后一间厢房大门敞开，小鱼不假思索，提鞋跨过门槛。就在她两只脚还未完全站稳之际，忽而柔如似水的声音从前面传入她的耳内：“你来了？”
询问望去，只见二公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
“奴婢给二公子请安。”一见到二公子，小鱼忙不迭福身行礼，态度恭敬。
“这里无外人，你毋须太过拘束。就像那晚一样，无拘无束便可。你这样拘谨，我可要生气了。”嘴上如此说着，脸上却依旧笑如春风。
有二公子这句话，蒋小鱼也收起那些繁杂的桎梏，大大送了口气，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敢有所松懈。
“二公子，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小鱼狐疑地打量了四处，屋内除了一口棺椁，供案桌上摆着牌位、香炉祭品、瓜果之类，还有烛台上插了两支大白粗蜡烛，每只就像手臂一般的粗壮。如此的风光大葬，想必是二公子授意的。
“嗯。就我一人在。”语毕，二公子静默地朝那一口棺椁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冰窖似的悲凉，又有一丝如有所失的惆帐，仿佛像失去了什么，急急寻觅却觅不得。
看着那一口沉重的棺椁，小鱼微微觉得心头如被针戳那般的疼痛，再者，由于空气中充溢着浓浓的悲切和肃穆，小鱼脸上的表情难掩悲哀。
她向前几步，在供桌牌位的靠前径直跪下来。
屋里的气氛是那样的沉重，沉重到屋内的两人连呼吸着都觉得是那般的酸痛。各自怀着沉痛的心情，偷偷掩面而泣。
良久，小鱼站起身，擦拭了脸上的泪痕，走到二公子跟前，看着他，刚要开口询问，又觉得不妥，尔后小鱼轻盈的福了一福，再开声问道：“二公子，可否问你个问题？”
“可以。”被眼前人的这一举动吓到微微一怔，直到听到小鱼柔声细调的声音，这才反应及时。
稍微有所犹豫些许，小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我想问……你……”
见到小鱼苦着小脸，憋了许久都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卫叔宝向她眨了眨眼，低声细语的说道：“你说，无论何事，我都不会苟责你。”
小鱼低首垂潋，把玩着衣袖，听到二公子这番保证，这才再次抬起头，“二公子，你……你会原谅明月姐吗？”
闻此言，卫叔宝呆愣一下，他颔首低眉，若有所思，时而神情略有些惆帐，时而又严肃些许，不多时，他不怒反笑询问道：“这到底是你想知晓还是明月的本意？”
听到此话，小鱼低首略加思索，少顷，她抬头望着卫叔宝，率直地回道：“两者皆有。”
“嗯。”模棱两可的应答一句，还未等小鱼有所反应，便只见二公子牵着她的小手，径直走到供桌前停下。
卫叔宝看了一眼旁边的佳人，轻笑少许，道：“明月，既是你想知道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原谅你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既选择了这条路，我已明白你要改过的决心。过去的种种，都让它烟消云散，随风而去。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尽心尽责，我真的很感激你。本来是想让你和小鱼共同伴随我左右，谁料——唉，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多说无用。我现在只希望你，下一世能好好做人，切莫再误入歧途。”
“小鱼，我——”二公子转过身，欲要启唇，可还未来得及把话讲完，却呼吸急喘，随后便是听到撕扯心肺般痛楚的咳嗽声，见此状，小鱼忙不迭轻轻拍着二公子背部，心疼地说道：“二公子，你身子向来单薄，夜晚又凉意袭人，你还是回冬园屋里歇着，这里的事，就交由小鱼来做即可。”
“我——无碍——咳咳——我有些话要和你——”见到二公子咳嗽得厉害，仿佛就要咳出血的样子，且看他脸色越发苍白，如同白雪那般，小鱼又伸出小手探了探他额头，是有些发烫。
“二公子，小鱼求求你了，快回冬园里去，我马上去叫张总管过去替你把脉。”
见到小鱼坚定的眼神，卫叔宝轻叹一声，轻轻说道：“那明日你过去我房里，我有话要和——”才稍停些许，只见二公子又咳嗽不止，经久不息。
“有话明日再说，我现在扶你回去，此事刻不容缓，你好像受了风寒，有些发热了。”见到二公子又要启唇，小鱼果断开声道：“公子，听话，这里有我守着，你且安心回去。”
见到二公子掩着嘴儿浅浅的柔柔的轻笑，小鱼的脸儿顿然泛起了一朵红霞，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她干咳了一声，道：“二公子，你不要再推辞了。你再这样的话，我可是要生气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且回去。要你一人留在这里守灵，辛苦你了。到了四更天，我会让小温过来替代你。在此之前，就劳烦你费心些。”听了此言，小鱼抬头一看，只见二公子眼底下多了几分温顺的笑意。
小鱼双颊又涌起了娇羞之色。她微微垂低着头，不让二公子见着她的害羞。
“公子请放心，小鱼会打点好一切。那么，现在就请公子回去吧。”
见到小鱼欲要过来扶他，卫叔宝忙不迭开声道：“我自己走回去便可，回去后我让小温去请张总管即成。你毋须担心。卫府上下，我比你熟悉地形。”语毕，卫叔宝柔软的唇辨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此话一出，小鱼急喘一下，脸蛋儿立刻布满了娇羞，他——他这话分明是在提醒——那晚的——
好吧，她承认，对于卫府，她还是时而会迷途。二公子的这句话，她竟无力反驳。
“我倒是很喜欢那晚的你。现在想想，好像挺久没去汤池泡身子了，此事过后，你陪我去一趟吧。”突兀的男性嗓音让小鱼一时不知所措。
汤池——那岂不是——
小鱼脑中不自觉地想起眼前这位绝色男子那晚出浴的画面——相当惊艳！
“那晚我是无心闯入——”神情一慌，小鱼连忙开口解释，话到一半，却被二公子纤细的食指点到唇辨上，尔后便是听到他温柔的语调：“嘘！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四目相对，柔情无限。不知为何，在二公子面前，小鱼总是不能淡定自如。他明明是柔柔弱弱的病罐子，到了她跟前，怎就一反常态变成风流倜傥的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