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摇光挠挠了一头乱发,傻傻地呆坐在床上,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梦境里发生了什么,却又心思重重,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讨厌。就像是心里明明是什么都知道,却像是被人封住了无感,口不能言,目不能观,万般的感触无处倾诉,只能憋闷在那心头小小的空间里。
短暂的睡眠并没有解除了苏摇光熬夜的困顿,整个人依旧是萎靡的,啊,通宵太伤身体了,这一年来不仅仅是体质下降了,整个人的反应、思考能力都直线下降,本来就不善于动脑筋的苏摇光,此刻觉得自己更加的愚钝了。
再睡就再也找不到睡意了,苏摇光干脆不再睡了,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觉得脸上有种风干褶皱的感觉,于是伸手去摸,掸手之间才发现脸颊上一片水凉。
“咦~ ”苏摇光又抹了一下脸庞,手中一片湿润,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眼泪水?
“啊,熬夜伤眼啊!!”苏摇光又一次郑重其事地向自己保证:从今天起,再也不熬夜了,准时0点睡,绝对不刷微博不看B站,通宵太伤人了,还是保命要紧!!
要是一个人独自在外地病倒了,那就是太凄惨了…
就算是这么地告诫自己,苏摇光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摸手机了,滚烫的手机壳惊地苏摇光将手一缩,心头就有一串不好的预感浮现,连忙按开手机屏幕,果然…未接电话已经排满了屏幕,还都是陌生的号码。
这到底谁?如此执着地找自己。一般和自己联系的都被保存了号码,而苏摇光很少和陌生人联系。摇光摇摇脑袋,抖散一脑的浆糊,梳理了一下需要自己去做的行程。今天的稿子已经被范诚带走了,也没有编辑会用陌生号码来催稿;八姐虽然约了晚上给自己过生日,但是前提是她秋游过来,八姐也不会使用陌生号码的;诈骗号码的话,那也太执着了。。一个念头闪过了苏摇光的脑海里,赶紧开机,检查早上发来的那个陌生的短信,对,就是那个喊姐的短信。
果然,未接电话和早上的短信是同一个号码,苏摇光脸色一沉,假码地掐指一算,暗暗叫声不好!!早上苏妈妈掐着点,逮着了通宵的苏摇光一时疏忽,絮叨地说了一大通劝说摇光回家,一直到手机没电关机才消停了,当时苏摇光就纳闷了自己这个新手机号码是怎么被老妈知道的,现在看着手机上的那条短信,灵犀一闪,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把苏家最聪明的祸害给算进去?!
苏摇光怎么也想不到弟弟苏天枢的身上,按照行程,苏天枢此刻应该还在国外的。手里摩挲着手机,苏摇光不灵光的脑子里又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了,如果真的是苏天枢来了,自己要不要跟弟弟回家?!如果母亲手里的号码是苏天枢给的,那是不是说明弟弟也是站在家里的角度,主张自己继续和宁书墨的婚姻?!
正当苏摇光左右为难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就看到一条新短信跳到了屏幕上。
“姐,看到短信立刻回电话。”
真的…被自己猜中了,可是苏摇光一点点都不惊喜,反而被惊吓了。
这个二十三岁的生日,真是惊喜连连啊!!!
女魃腾云落在了树海的边缘,旁观左右没有人,撤了身上青色长裙的幻象,收起那赭色的批帛入虚空之中,又换上了先前的红色裙装,抬手将长发散开,向身后撩在身后。
原本转身掐道决,就可以回到姜城的家里,可是没办法啊,自己的爱车小雪还在高速的服务站停车场停着。
就像是一场仪式,让自己从神祗的身份,转换成在姜城生活的一个上班族。扮演一个普通人,也就是在近百年内,女魃才摸到了规则。
最早在人间的生活里,性格冲动的女魃也是做过多余的事,用自己的法力。而当顺着时间之河而下,再回头看看,女魃才发现自己的法术都在时间给修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有点可笑,曾觉得自己作为神祗是无所不能的,而那些就像是在时间河流里绕了一个圈,最后还是被大潮带走了。
曾经看不得人重病,强改了那人的命,可是到了那既定的死亡日期,那人还是被意外带走了。那次的事件自己并没有帮到那人,反而自己被幽冥警告了,再往后,女魃就不再做这些多余的事了。
天地无情,所以才人间有道,明明自己比谁都知道这既定的规则,却让自己受到感情的干扰,若是普通人,嘶嚷着要去和天命抗,命运面前只不过是迂执地不知者不怪,螳臂当车;而自己,明知而为之,就有点可笑了。
一年前,明鉴古镜显现出赤水芷渊的转世,当自己和瑶姬找到苏摇光的时候,摇光已经被软禁了近小半个月,水米不进,整个人的状态差到就吊着了那一口气,奄奄一息。女魃当时恨地想当场灭了那伤害苏摇光的人,甚至于想溯回时光,赶在那一场悲剧之前去阻止。
当一阵激烈的愤怒之火撩过理智之后,女魃在瑶姬的冷笑间渐渐冷静了下来,自己又怎么不明白,所做的一切在天命面前都是无用功,也许一时改变了,但是很快就被命运给修正了。
在瑶姬的帮助下,为苏摇光布开了一场幻梦,篡改了一点关键的记忆,让摇光的记忆在真实和虚假之间被重塑了,虽然苏摇光身体上的伤害无可避免,却保住了精神不被击溃。
精神上的崩溃比起身体的疼痛来说,简直是没顶的灾难。
这种事,也就只有瑶光帝姬能做得出来,不改变历史和命理,打着擦边球为苏摇光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在这点上,女魃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平时看起来不靠谱的主人,比谁都任性顽劣,却又比谁都了解这世界的规则。
虽然在人间的生活里,女魃也会用点小法术,那都是在避人眼目之外,无伤大雅的小狡黠而已。而那真正影响到世间平衡,左右阴阳生死的法术,女魃再也不去触碰了。
女魃想了想,掐诀一道金光就把那树海的土地老头儿给拽了出来。
老头儿至从女魃带着姜善上山后,就一直坐立不安,自觉是犯了大错,却又侥幸地告诉自己姜善是姜家人,主人应该会网开一面吧;却又很快就把这个念想给打碎了,自己还是犯了错啊,差点就让个普通凡人进入了云上有仙峰啊。
老头儿哆哆嗦嗦间以为旱神来治自己的罪了,被拽出土地后立刻跪地磕头,女魃喊了几声都没制止这自动磕头机,只好一脚将土地儿踹进了草丛里,老头儿这才清醒了,急忙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再废话一句,就再踢你去滚滚草丛!!”女魃有点不耐烦了,就看到土地老头儿立刻闭嘴,再也不闹着重复“小神有罪,小神知错。”
“土地儿,你在这树海也待了不少年了,周围的情况,想来都了然于胸了吧?!”
小老头一听,立刻挺起了腰板,“神女那是问对人了,树海周围方圆百里,就没有我土地不知道的事。只要小老儿知道的,神女只管问来,小老儿知无不言!!”
女魃点头,把手一伸,对土地儿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把‘周知’借给我用几天。”
土地老儿一听到这话,立刻就傻了眼,那‘周知’本是妖物,细小入微,极其爱打听四周的信息,后来变化成了书籍的模样,将收集的消息显示成墨迹。不清楚的人或者事,只要问它,都有详尽的解说由来,那本是土地老儿的一件法宝,怎么都不会借给别人的。
“神女啊,可是小老儿要是再遇到像姜善那样的人,不知道来历可怎么办?”
女魃冷笑了声:“今日你若是不知道那人是姜家的,还敢放他出树海嘛?”
土地老头儿一缩脖子,对啊,如果不知道,自己哪里还会犯这个错误啊!!就看着女魃摆了摆手,唤了老头儿把耳朵贴了过来,“好心教你一招吧,宁可困住一百,也不要放过一个。”
土地老头儿恍然大悟,忙鞠躬,“小老儿明白了。”
就算再不乐意,这次借的人自己惹不起啊,土地老儿憋着一张紫茄子脸,不乐意也没办法,从长袖里掏出了一本书册,献给了女魃。
女魃点点头,将书册收进虚空里,还不忘宽慰下土地,“借几天急用,过段日子就还给你。”说着话,女魃转身就消失在了树海,土地老头儿苦着脸深深一躬,恭送旱神。
转身间,女魃就现身在服务区的停车场,来的时候特地左右查看了下,盯好了一个视线的死角,任谁也发现不了,突然出现了个人。女魃摸出车钥匙,就往自己的小白车方向而去,就在这时,眼角闪过一辆火红的跑车,眼熟!!
女魃停下了脚步,往那红车处张望了一眼,那不是姜公子那辆风骚的正红小跑嘛?!如果自己没有记错,那辆车不是被姜善停在了半山腰的小路边了,怎么会出现在山脚的停车场了。难道是被人随手牵羊给偷了下来,真是有趣!!
想到这个可能,女魃多瞄了几眼那车,就看到两个戴着墨镜的男子站在车边正在打着电话,不停地点头,声音不大,却正好落入了女魃的耳中:
“是的,已经找到车了。是的,在云上峰这里。不,人没有找到。”
女魃啧啧嘴,找人啊,估计你们是找不到的,姜善现在就算醒了过来,也还在云上有仙峰上了,普通人想上山,比登天都难了,再说树海那土地,估计这次吃了亏,再也不敢放人了,他那林子,困个百人没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女魃摸摸自己的爱车,再也不理会姜家的人,一踩油门就往姜城的方向回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