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也自觉自己这感春伤秋的模样有点失态,将身体正了正,定了定神,又恢复成了美女的日常。
苏天枢却并没有被女魃的这些话所感触,准确来说,此刻的他支着下颌,若有沉思,似乎在考虑一件很重要的事。
气氛有点尴尬,女魃清咳了一声,苏天枢这才微微抬头,一双漆黑的瞳盯着女魃。女魃就是一愣,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苏天枢的来历,那张精致的脸真的让人不免多看几眼,而眼前,女魃不由地多放了一份心,老话不是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毕竟苏天枢是幽冥的人。
那瞳色如漆,就像那极深之海,总觉得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将灵魂往更深处拖扯。
女魃忙侧脸,一手握拳,掩唇清咳,“早就让他们不要把空调开得这么低了。”
一句“冻死老子了。”在喉口转了一圈,女魃还是给吞了下去,矜持矜持。“要不,让他们上一盅热酒吧,这秋深了夜里就冷到骨子里了。”
苏天枢一怔,立刻低头轻声笑了起来。再抬眼,眸中瀚海倒影星子一河,闪着光芒。
“你主子贪酒,没想到你跟了她这么多年,也染了此嗜好。”苏天枢摇摇头,继续说,“再说,旱神你这界境,还能有人进来?”
“哎呀,我倒是给忘了这事。”女魃抬手在空中挥了挥,自己也不由地笑了出来,“你要知道我在人间待久了,怠于修行,术决都给忘得七零八落了。”
“旱神,你又说笑了。”
女魃顿收笑颜,一脸严肃地盯着苏天枢,“小弟弟,你前面说并不认识我们,那你是怎么知道瑶姬嗜酒?!”
苏天枢没想到女魃在这里等着自己,也自觉失言了,踟躇了片刻,慢慢吐字:“其实,我认识芷渊的,在幽冥北境。”
“她在幽冥并没有名字,还是旱神你说起,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三途川边,有一片火红的花海,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转世前逗留幽冥的魂魄,没有谁敢碰那片花海,都是远远地绕道,避之不及。”
“那赤鲛就那么站在花海之中,望着三途川,不记岁月。”
“后来再遇到她,是在主上的殿前,才有机会说上几句。”
“她是个和谁都很好相处的人。其实赤鲛在幽冥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悲凄。”
“是嘛?”女魃的声音软了下来,轻声说:“就算再舒服,也是被囚禁的啊。”
“你说她知道转生后会发生什么,还是选择转世?”
“是的,主上曾经告知过她其中的利害关系。”
维持现状继续待在幽冥,在北帝的庇护下,钧天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的。而如果转世为人,北帝就不能管得那么远了,虽然钧天在今世已经落没了许多,毕竟人们还是喜欢把“老天爷”挂在嘴边,决定一个凡人的命理,对于天帝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呵呵,做出这种决定,还真有芷渊的风格。”女魃苦笑着,“所以了?所以北帝让你随芷渊转世,一直照顾着她?”
“主上不放心,毕竟这也是赤鲛最后的转世机会了。”
“话绕来绕去,原来你和我们一样,为着芷渊担心。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种事应该早点通知我们,才不至于被这突然事件弄得措手不及。”
“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钧天,幽冥其实和昆仑交好,那赤鲛就是幽冥帮昆仑藏的?!旱神你真会说笑。”苏天枢冷笑了声,眼睛却不时地瞥向阳台外,“有时候真的羡慕姐姐,她并没有过去的记忆,而我从出生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一直担惊受怕,害怕她夭折,害怕她遭遇不测,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也没有力量去搭救她的。”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你姐姐,不,摇光她有一劫。所以撤除了摇光的封印。你不用否认,如果不是你的手段,怎么可能到今天,芷渊的转世才被我们发现。”
苏天枢没有否认,轻轻地点点头承认了,“你也看到了,小仙并没有什么法力,转世为人后被限制的地方就更多了,就连界境都维持不了多久的,多亏了旱神援手。那赤鲛的封印是我主上临别前设下的,也只是教了我接除的方法,别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而我也不想让主上失望,毕竟主上说过,那赤鲛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苏天枢的话语冷冷清清,像那玉春河在秋夜里的温度,静静地缓流,却让人不自觉地忧伤起来。
“我们也去晚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本来我想把摇光的那个未婚夫给找出来,狠狠地揍他一顿。”女魃的眉头蹙了起来,声音里也带上了戾气,“那种人,正法了也不为过。明明是个钙,干嘛还要招惹摇光,隐藏得真好,竟然你家人都没有察觉,摇光是那么兴高采烈地准备做新娘子。”
“当时,摇光已经被囚禁了十几天了,浑身是伤。”女魃边说,边挑拣着自己的措辞,有些事情只是想起,就觉得残忍。“摇光她很不好,除却身体上的伤害,心理创伤更为严重。”
“我知道,家姐她真的很喜欢她的未婚夫,可能是因为之前根本就没恋爱过。”苏天枢点点头,“今天见到家姐时,就感觉到了,她的记忆已经全部混乱了。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她的话语里都有各种纰漏,不自然的地方。”
“我们接她回姜城的时候,她就陷入了自我封闭之中,除却了还有呼吸和心跳,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陷入无尽的睡梦里。”
“瑶姬没有办法,你也知道心理上的疾病比肉体更难以治愈,只好用了一个最耗时耗力的方法。在摇光昏迷的时候,编织出新的记忆填充在她昏迷的这段记忆里,梦里她坚强了起来,选择了离开家独立生活。”
“就这样,还是花了将近半年的时候,最后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就像平常一样,将现实和摇光的梦同步联结起来,这才唤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