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傻！！
这两字囊括了瑶姬对那条叫着芷渊的赤鲛所有的印象。
生生世世，转世轮回，眨眼须臾间，那么多的神神怪怪人人鬼鬼，都如沧海一粟，擦身而过转而消涅在时间里。
蓦然回首时，她在如水时光里凝眸含笑，眼里万般言语流转，却缄默不语。
“你让我生，我便活得精彩。天谶让我死，那我也要死得其所，若是命理让我能为鹤镜去死，那我岂不是赚了？！”
“你为了九哥，真的甘愿去死？”
“士为知己者死，人生一件快事。”
那声音仿佛从亘古前传来，瑶姬从软塌上坐直里身子，不知觉地捏紧了手里能攥着的任何东西，对于那条该死的芷渊，瑶姬心里从来都是打翻了调料瓶儿，五味杂陈。
“这就是命吧，你看看，至从认识了你们兄妹，我本来就坎坷的命运，坑儿是越来越多了。若是能让我自己选择，我宁可当初不曾遇上你们。”
“你也不想遇到九哥？”
“爱恨皆折磨，若是普通人儿，怎么样的纠缠也就是一世了。偏偏遇上的是你们兄妹，哎，这都几世了，都烂成了骨头，也被你拖回来了。若我下次成灰成沫儿，瑶儿你不会也划拉划拉，也给我整出个人来吧？！”
“九哥不能没有你的。九哥的愿望，我的确什么都会为他做的。”
那双手仿佛隔着虚空，又一次抚摸上了瑶姬倔强的小脑袋上，笑语又在耳边嘤嘤：“你说我傻，我看瑶儿啊，傻的是你自己啊！！”
“你如此这般执拗，终是会伤了你自己的。”
我只不过，不想你这般的消失了，我真的做错了嘛？！
瑶姬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不自觉时，双颊上有寒凉如雨落，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总是这般胡闹，无视命理人常。若是这次我不收了那赤鲛，你还要胡闹下去嘛？！”
泫溟！！那名字在瑶姬的心里滑过一道温暖的光，却紧跟着罩下了一片深冬寒意。
北境尚黒，那人从来就是一身黒，眉目之间永远是那般的冷冰冰，不怒而威，哥哥夸他生来就有王者之气，而瑶姬总是嗤之以鼻，什么王者？亡者之气吧？！
是的，泫溟是那死亡之国的王，掌度死后世界的主神。
在得知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人有婚约，瑶姬心底多多少少不太乐意，那时年纪还小，有能和自己玩的伴子，整天嬉闹玩耍才是最重要的事，而那泫溟天生老成，沉默寡言，从哪点看都不得瑶姬的心意，一点儿都没有那青丘的狐狸有趣。
再见到泫溟时，已是解除婚约之后的事了。
瑶姬也是无奈，自己一个未曾出阁的昆仑帝姬，家世显赫，虽然没啥正经的仙职，在昆仑丘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资质还尚浅，也是在上古神裔中有一足之地的。
莫名就落了个被退婚的名声，自己这完美的人生履历上莫名地就被抹了一片黒。虽然自己对这联姻从来就不上心，结与不结，皆无所谓，但是这么被北帝那一家子先下手退亲，总觉得如鲠在喉，愤愤在心。
出乎意料外的是，本不爱多言的泫溟竟然洋洋洒洒说了大章的事理，指责地瑶姬毫无抵赖的机会。
“明明是不能的事，你兄妹二人便偏要倒行逆施。赤鲛已死，这世间本无她的存在。你非要摄它生魂，倒行逆施将它又拖回这尘世间。虽然不知道那赤鲛是如何晋仙去的钧天天界，想想也知道和你兄妹脱不了关系。呵呵，那生死簿上定的，到底是你的罪，还是他的罪？”
“你不过指仗着上神的身份，这天地间无人能奈何你们兄妹分毫，肆意胡闹。你以为那赤鲛也能逃掉？”
这生死之事，恐怕也只有那死亡之国的王，有资格定论瑶姬的罪吧。声声炸耳，针针见血，让瑶姬更是讨厌泫溟。
明明是两相厌，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上了心。
对啊，就是我干的！！下次我还干，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渐渐，瑶姬得了新的乐趣，就是呛泫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上染上怒色，想反论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拂袖而去。瑶姬可开心了，像是得了新的玩具，却又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想伸手去抹平他两眉间的愁壑。
一旦触及到心底那个黑色的影子，瑶姬首当其冲地在脑海里搜寻任何可以骂他解恨的词句，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世间的事儿太多，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夫记住所有的人和事呢？若是那恨解了，那人就会被自己忘记了吧。
瑶姬咬牙切齿半刻，最后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恹恹吐出两字：“冤家”。
苏天枢站在‘素水月问’的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相比幽冥的自己，作为凡人实在是太弱了，甚至于弱到要向女魃恳求援手，怪就只能怪自己，思度万千，谋划良久，都抵不过这肉身的羸弱。
苏天枢总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怕被大人发现的孩子，此刻在门前忐忑不安，不知道姐姐是否会发觉到什么蛛丝马迹。发现自己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弟弟，害怕那层关系就此破裂。
害怕苏摇光会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利用她的人，以保护她的名义。
苏天枢将气息缓缓吐出，这才伸手推开那扇门。和自己离开时并无两样，除了桌儿上已经摆上了凉菜儿，儿此刻苏摇光正纠结着要不要等弟弟回来再动筷子，这是煎熬啊！
“姐，你怎么不吃啊？”
“不急不急。”听到推门的声音，苏摇光抬起笑脸相迎，“等你呗。”
苏天枢收起刚才所有的内疚，笑着坐在姐姐身边，伸手拿过温手巾擦擦手，转脸轻声吩咐伺候在身后的服务小姐几句，回身低头给姐姐布碗。
“这个我来就好啦，不用你的。”苏摇光伸手想打住弟弟的手。
“姐你今天过生日，你最大。”苏天枢笑着，“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声姐已经喊来二十年来，这么想来还真是让人念念不忘啊。被瑶姬发现了赤鲛的存在，她一定会再次唤醒芷渊的记忆的。这一世的一点羁绊，眼见着就要这么消失了，不免有些失落。
“这桂花甜羹也算是应了时令，估计姐你会喜欢，来点先暖暖胃。”
小小的白瓷碗上描着水点桃花，半透明的瓷壁映衬软糯甜粥，点点桂花的金黄，格外雅致。
捧着弟弟递过来的一小碗，苏摇光摇头晃脑，假作斯文：“这如意楼不仅菜色好看，你看就连这盘子碗，都是秀色可餐。啧啧”
“不知道姐姐你是想把这瓷碗儿清蒸了还是红烧了？”苏天枢本来是想逗逗姐姐，倒是把自己给说乐了，“扑哧”笑了出来，看着一脸憎色的姐姐，笑着笑着，不觉眼角有点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