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多肖母,纪子安长得和白玉姝极为相似。
纪子安本来玩着游戏,感觉到旁边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对上纪瑶瑾,咧嘴开心一笑,露出白晃晃的小牙齿。
纪瑶瑾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笑了笑。等他再玩,纪瑶瑾拜托好友巫钰帮忙看一下纪子安,示意小秦和自己旁边说话。
车站人来人往,喧闹非常。纪瑶瑾带着小秦去咖啡店。
里面环境清幽,和外面的喧闹完全是两个世界。
当然,能这么安静,也是因为高昂的价格,将绝大部分人挡在门外。
等点单的服务员走了,小秦迫不及待地道压低了声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孩子肯定是白家那女人的。长那么像,我一看就知道。”
她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清的兴奋。
“你认识白玉姝?”纪瑶瑾问。
“认识,她老公去给我老公……啊呸,在那死男人单位送货,因为是老乡,一来二去就熟了。”
“我没见过那女人几次。”小秦撇撇嘴,很看不上地数落道:“孩子都十几岁了,整天打扮的骚里骚气,眼睛长头顶,每次都一副高高在上,好像谁比她矮一等似的。都是乡下人,跟谁不知道谁。”说到最后,还啐了一口。
因为白玉姝这作态让小秦对她影响深刻。
而她最后见到小秦,是那天得了苏老爷子的吩咐,给苏妍去送大闸蟹。
里这小区两条街就看白玉姝那女人巴巴抱着纪丰,身体直往人男人身上贴,还拿那一对奶子蹭来蹭去的。
大马路上的,也不嫌丢人。
也不需要纪瑶瑾多问,小秦竹筒倒豆子一溜全说了。
纪瑶瑾和苏家两个老的对她这么好,当年她得了好处瞒下来的事,眼下也不想再瞒下去了。
“那个孩子,不会是白玉姝那女人和你……”
最后的话小秦没敢往下说,看到纪瑶瑾的脸色,不用说,她也猜到了。
目送纪瑶瑾她们离开的背影,小秦想起听完她说的事之后她的脸色……
心中畅快。
这种破坏别人婚姻勾引别人老公的贱人、骚货就该去死。白玉姝不是看不起她吗,不是说守不住男人是女人的错,当年说的振振有词,可还不是千求万求的求她不要说出去。
这么多年了,好日子也该过够了。
……
回到家,哄睡了纪子安,巫钰就把纪瑶瑾叫出来了。
自从纪瑶瑾和小秦谈完回来,好友整个人精神都不大好,看着让人担忧不已。
“喝点水,”巫钰将一杯水放塞进好友手里,“要聊聊吗?”
丝丝热量通过手掌传进身体,却暖不了被冰冻的心。
纪瑶瑾不说话,巫钰就默默陪她坐着。
“我妈,可能不是意外。”许久之后,手中的水杯冲温热到冰冷,一如纪瑶瑾此刻的心。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睛通红。
“……”巫钰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抱住好友:“怎么了,小秦跟你说什么了吗?”
“白玉姝婚内和我爸出轨,他们两个人,都是婚外情。你说怎么就那么巧,撞死我妈的就是白玉姝的老公林成才。”
“如果不是我妈推了我爸一把,被撞死的就是我爸。所以,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事故,是蓄意谋杀。”
“林成才是有预谋的。”
“亲爱的,你冷静,先冷静……”
“我怎么冷静?我妈是因为我爸出轨才被撞死的。如果不是她出轨,我妈不会死,他背叛了我妈,还害死了她……”
纪瑶瑾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当年她害死母亲时,她想杀死自己谢罪。而现在,她想杀的,是白玉姝,是林成才,更是……她父亲。
她无法冷静,无法克制那种想要杀人、想要毁掉一切的冲动。
这念头如可以摧毁一切龙卷风,将她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理智卷走、吹散,只剩下那一个念头!
巫钰从未见过这样痛苦、脆弱的纪瑶瑾。当年她几乎算是被纪丰流放、整夜整夜的失眠,身体不好,她对外的精神状态依旧是积极的。
可现在,巫钰从好友眼里看到了疯狂,决然的疯狂。
抛下一切,丢弃一切的决绝。
巫钰被吓到了,她真的被吓到了。
她紧紧抱住纪瑶瑾,她怕她一松手,她人生中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就会消失不见。
她想安慰她,也许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也许当年真的是个意外,毕竟谁出轨也不会弄的人尽皆知。
纪丰和白玉姝当年肯定也是藏的严严实实的,肯定不会露馅。
可她知道,这些话太苍白、太无力。
就算当年的事只是个意外,一个无比巧合的意外,此时此刻纪瑶瑾也听不进去。
她抱着好友,深深觉得自己没用,这个时候,作为好友唯一的朋友,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好友。
她无力地望天。
天没有看到,被天花板挡住。
天花板……
有了,有了有了。
“亲爱的亲爱的,你一定要冷静下来,你想想外公,想想外婆。他们两个年纪这么大了,他们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林成才是不是蓄意咱们还不知道,还需要查,咱们可以合计合计。可是,你现在这种状态会吓到外公外婆的。”
“你不想让他们担心对不对?”
“而且你再想想,他们苍老脆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突然而至的,晚了了七年的残酷真想?”
听到最后一句,在脑中肆虐的风暴骤然停歇,风吹云散,理智渐渐回笼。
“是,你说的对。我们是该,从长计议。”
顾景荺最近很忙,非常忙。纪瑶瑾不想再麻烦他。
第二天,她把纪子安送回了纪丰那里。
纪子安的哭喊,不舍和依恋,再也无法打动她。
将纪子安交给保姆手里后,她只留给纪子安一个冷漠绝情至极的背影。
离开的脚步缓慢而坚定。
要找林成才并不难。
那是本市环境最脏,治安最差,房租也最便宜的地方。
纪瑶瑾开的车不好,开在马路上可以随意剐蹭的那种。
可开进这里,却足以吸引许多小孩子。
很难想象,在这个全国排名第一的城市,也会有这种地方。
多数小孩穿的衣服都不怎么合身,手里拿的玩具很多都是残缺不全,被用别的东西填补起来的。
车子停在巷子外,这里路太窄,开不进来。
纪瑶瑾的找到地址,这是一幢平房,这房子在这片住宅区里,也算是‘豪宅’了。有铁门有院子。
院子门没有关上,纪瑶瑾敲了两下没人应,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刚走进去没几步,突然听到紀瑶玥大声咆哮:“你还是不是男人啊!那个女人把咱们家害成这样你还要护着她吗?”
“她现在住着大房子,手上几百万,每个月拿到的赡养费是咱们农村几户人家加起来一年的收入。”
“你也和她离婚了,她有给你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哦不对,有的,给了你七年牢狱之灾。爸,这七年,她在外面过好日子你在里面受罪,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不平衡,不舒服吗?”
“爸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也逍遥这么多年了,现在你出来了,也该补偿补偿你了。就算不为了你,你想想爷爷的医药费,还有咱们以后的生活。”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咱也不避讳什么,大病小灾的以后免不了。你呢,你也不出去上班,你什么都干不了。”
“就我一个人,爸,我是个女孩子,我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你要让我养咱们一家四口吗?”
“爸,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当年的事你是当事人,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妈害怕,让她妥协。只要你出现,她什么都不敢说乖乖给钱。咱们也不多要,只要她把房子给我们。”
“我们买了房子,在小城市买个小一点的,剩下的钱足够给你和爷爷奶奶养老送终,我一分不要。”
紀瑶玥说了好半天,蹲在她面前的林成才仍旧跟一个石墩一样,一动不动,若不是他还会眨眼睛,她都要以为他是个死人。
她狠狠咂了两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地上的父亲:“爸,我没钱了,医院里的钱最多还能维持三两天,这个房子,我也只交了三个月的,如果后面再没有钱,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她猛地起身,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一脚踢开椅子泄愤,抓起桌上的包,“你看着办。是看着我爷爷病死,三个月后我们一起流落街头,还是抛下你那点儿女情长,为了我们的以后的生活,豁出去一次。”
哒哒的高跟鞋从里屋想起,纪瑶瑾闪身躲进旁边的屋子。
透过污渍斑驳的玻璃窗,看着衣着光鲜的紀瑶玥扭着腰从这里走出去。
开门的时候,还用纸巾裹着手拉开的铁门,砰的一声响,力气之大,纪瑶瑾都有点担心这门下一刻便会直接倒下来。
“作孽了喂,这妮儿被那女人给带坏了喂,作孽啊,早先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丧门星害人精欸……”
老太太哭唱起来,纪瑶瑾以前跟小秦学过一些他们的家乡话,老太太哭唱起来,她不完全听得懂,只能大概猜个意思。
“姆妈,别哭了,哭也莫得用。”
“成才啊,俺们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林成才仍旧蹲在地上,十指插进半长的灰白头发里,死死揪紧。
他能怎么回答?
他又能怎么劝慰?
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老太太哭声一顿,也跟着劝起来:“那个女人那天找你干什么?她有来蛊惑你是不是,她有给你吃迷魂汤了是不是?你为傻不听妮儿的。妮儿就是贪钱自私,好歹也不会不管咱们。”
林成才想起那天白玉姝给他看的东西……颓废的脸色痛苦到扭曲。
“林成才,这东西我不会拿出来,但是,你要说敢用那件事威胁我,拿这个东西,我也就不留了。”
“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跟你宝贝女儿说说,别再来找我了,找我我也不会再给她一分钱。”
他的宝贝女儿,也是她的女儿啊!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林成才。”纪瑶瑾走进这间阴暗憋闷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