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荺目光灼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贪婪地盯着纪瑶瑾。
她不常出门，回来这几次，他见她是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也只是能远远看着。
他知道欺负张煜让人不耻，可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被人这么盯着，纪瑶瑾心里又气又怒，“我只想和我的爱人和朋友吃饭。”
说完，纪瑶瑾叫上巫钰，牵着张煜出去。
巫钰路过顾景荺身边，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楼上。
坐下来，纪瑶瑾把菜单给张煜，让他先点。
“瑶瑶，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张煜捏着菜单，小心地看她。
“我没有生气，只是饿了。你帮我点菜好不好？点你喜欢吃的。”纪瑶瑾笑的有些勉强。
可张煜看不出来，看到她笑，他回以一笑，说一定挑最好吃的给他吃。
“瑶瑶，喝杯水，消消气。”巫钰把水杯推过去，讨好地冲她笑。
纪瑶瑾确实又渴又饿。想起她刚刚故意无视她的求助，又瞪了她一眼。
张煜早饭吃的晚，巫钰的作息，不提也罢。她要是不在她身边，基本是早午饭一起吃。
今天把她从被子里挖起来，临出门才吃了早餐。
因为两人都不饿，纪瑶瑾饿的时候就买了一点小点心，三人边吃边逛。干脆买完东西，错过用餐高峰再去吃。
可顾景荺是怎么知道的？
这会儿都快两点了，按正常人的思维，怎么也不会提说去吃饭的事。
想到这儿，她狐疑地看着好友，巫钰也看着她，半晌，说：“亲爱的，你对他，余情未了吧。”保镖都不在这儿，她说话也少了几分估计。
纪瑶瑾拿杯子的手一抖，快而急的否认，“没有。你别乱想。也别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最后这句，她只的是刚刚她向她打眼色，让她过来帮忙，却被她无视。
“我没觉得我做了多余的事，亲爱的，你想想，以前追你的人也不少，也没见你对那个男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容貌不俗，从来也不缺追求者。可从来也没看她因为哪个男人的出现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别说什么因为以前的种种种……再多种种，以她在现实中的处事方针，能忍则忍，忍不了就躲。
这种正面冲突，毫厘不让的处事手段，绝不是她的风格。
巫钰是不信她对顾景荺这个男人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纪瑶瑾听出来了，她放下杯子，神色一凝：“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知道的并不是全部。亲爱的，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听我的，别再做今天这样的事了。”不然，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如果换了一个人，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巫钰，她一定会说出后面那句话。
但因为这个人是巫钰，所以她忍住了。
忍下了，不代表她不在意。
她神情严肃，语气低沉却不愤怒。巫钰是她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有些事情，她不想说，但今天这样的事，她真的不想再发生一次。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巫钰笑嘻嘻地把头靠她肩上，撒娇。
人都有好奇心，巫钰的好奇心尤其重。
她分得清什么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这么多年了，她和纪瑶瑾几乎算得上是相依为命的交情了。
她想她能有好日子，下半辈子能开心的生活。
七年以前的事她不知道，但这七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整个人阴沉的好似没了生气。
整夜整夜的失眠，对什么都兴不起半点兴趣。
她才十几岁啊。
青春年少、最美好的年纪，她犹如一朵已经凋谢花，等待她的，只有腐烂，直到和淤泥融为一体。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活的了无生趣，她还有什么？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是想要求死。
她应该就是要求死。在那天晚上，她帮她赶走小混混，拼了命往那群人身上扑，拿自己瘦的皮包骨，麻杆一样，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身体冲上去。
每一次想起来，她都觉得她那时候是真的不要命，真的是想死。
认识这么多年，出了最初相识的那一次她有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之外，也只有顾景荺了。
只有顾景荺的出现，才让她像个人，就算是生气、愤懑、恼怒，但这些都是她的情绪，属于人的情绪。
而这些，张煜给不了她。
她和张煜在一起，脸上永远挂着得体的微笑。和那些同学、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看着好像很平静温馨，另一面，不就是了无生趣吗？
这样的日子，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可以忍受，十年二十年呢？
恐怕要不了十年二十年，她就会受不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父亲，当她父亲愿望达成，当她认为自己已经毫无价值的时候，还能这样活下去吗？
巫钰不敢想，看着好友眼下脂粉遮盖不住青色，受不了，她受不了在将来的某一天，听到她抑郁自杀的消息。
怀着心事，这一顿饭注定是吃不好的。
巫钰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她想，好友应该也没吃好，她看到她连平时半点不占的香葱也吃进去。
张煜也没吃好，饭桌上的气氛怪怪的，他都不敢说话了。
回去的车上，张煜从保镖手里接过一个袋子，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袋子，又看看她。
“怎么了？”纪瑶瑾浅浅一笑，问。看出他有些紧张，又道：“这是给我的？”
她说话轻声细语的，说的时候笑着看他。张煜顿时感觉好多了，把袋子给她：“瑶瑶瑶瑶，给你。我看电视里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看她不说话，张煜又慌忙道：“真的，我被老师罚了，不开心，小吴给我吃蛋糕，我就很开心。不开心的就都忘记了。”
“谢谢。”纪瑶瑾眼眶微红，不看他，将视线放在袋子上。打开袋子，里面装的了一份榴莲蛋糕，还有一份儿芝士蛋糕。
深深吸了口气，她将两份蛋糕都拿出来，扬唇一笑：“吃蛋糕真的心情能变好，我这还没吃，就开心好多。我们一起吃。”
巫钰看着好友的车开远，转身看向不远处。
顾景荺一直跟着她们。
她知道，吃饭的时候，他也坐在不远处。好友背对着他，所以没有看到。她看到了。
巫钰走过去，“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安静的，不会被偷听，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
还有比家里更合适的地方吗？
巫钰自己灌了一大杯凉白开，才给他倒了一杯。
“我们那天晚上说的，瑶瑶听到了。”
顾景荺抬眼看她。巫钰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一瞬的惊讶过后，他又沉默下来。
巫钰咬牙：“别装哑巴，瑶瑶说我不了解你们之间事，让我别管。我要再插手，她就和我绝交。”虽然这句话没有说出来，但七年的相依为命的日子，对彼此的了解任何人都比不了。
“她不会。”瑶瑶太重感情，而且这几年都是巫钰陪在她身边，她怎么可能真的和她绝交。“她说的是气话。”
“废话，这次说的当然是气话。但如果我再这样搞不清楚的闹下去，气话能变真……啊呸。谁跟你说的是这个，别给我扯别的。瑶瑶不肯跟我说，作为另一个当事人，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顾景荺又闭嘴了，他盯着杯中一望到底的清水。
“当年，你不会是劈腿，狠狠伤害了我家瑶瑶，所以她现在才这么恨你。我告诉你，如果真是这样，不用等她，我第一个先废了你。骗了我家瑶瑶不算，你还想骗我帮你。”
顾景荺还是不说，眼神涣散，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巫钰好气，又气又急。砰砰砰，把茶几拍的砰砰响，“要发呆回家去。”
顾景荺终于回神了，“你认识瑶瑶的时候，她胖吗？”
“……”巫钰怔了怔，好不容易等他开口，不回答问题就算了，还反问。
不过开口了就好，总比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要好些。
“她那样能叫胖，就没有胖子了。我胳膊都比她腿粗。瑶瑶以前胖吗？”纪瑶瑾从来不说她以前的事。
不对，除非必要，她从不开口。开学三个月，因为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不但没有半个朋友，还被孤立起来，要不是她被她舍命相救，估计也成不了朋友。
那一次，她从顾景荺口中知道了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瑶瑶。那个时候的瑶瑶更开心，也更灵动。
所以听到他问，她就好奇起高中之前的纪瑶瑾。
“瘦？你认识的她的时候是几几年几月？”
“高一开学，我们俩一个班，还是同桌。”那时候因为纪瑶瑾性格孤僻，她也是孤立她的人中一员，也没少欺负她。
现在想起来，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高一开学……只是两个月……她瘦了那么多吗？
——我妈妈说我这不是胖，这是圆润。珠圆玉润，最可爱了。
——我才不要减肥，我体质不好，不能减肥。所以我妈妈每天都变着法儿的给我做好吃的。我妈妈说，一个以貌取人的人是肤浅的、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所以，这种人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我可是一个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你怎么总和水？白水什么味道都没有，一点都不好喝。给，我请你和果汁。
——白水真的这么好喝吗？看你看看喝。
——喝白水能瘦啊？那、那我试试。
那个喝白水都能胖的小胖子，是怎么在短短两个月里瘦下来的？
那个说自己瘦不得，身娇体弱减不得肥的小胖子……是不是、是不是……
一滴水珠滴入杯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巫钰眨眨眼，有点看不懂眼前的情况。她只说了一句话，顾景荺痛苦的好像不能呼吸，还哭了……
把抽纸放到旁边，巫钰把头扭到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一个会为女人流泪的男人，不是窝囊。
巫钰有些感动，又担心顾景荺一会儿尴尬，扭头不看。不然， 她都想拿手机拍下来，发给好友。
看看她还能嘴硬不。
顾景荺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瑶瑶这几年，过的，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