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还不会说话,就先学会了看人的眼色,母妃跟我说,天家人,三岁就该学会三十岁人的心眼子,不然就得是个死,她当着我的面,将犯错的宫人生生打死,我不敢看,她就逼着我看,下一次,她还会让我亲自下令处罚宫人,难道我就乐意吗?可是我又有的选吗?!”玲珑公主咬牙切齿地道,说着说着血红的双眼泪如泉涌,“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没错,她的确是疼我,可却用最尖刻狠毒的方式!她把自己的一身算计城府统统都传给了我!你们可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后宫的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她从来都不会给我遮挡,就让我眼睁睁地看东风怎样压倒西风,再看西风怎么又压倒东风!我就像是一棵长在黑夜里的树,不见一丝光亮,任由她肆意修剪培植,我不是不知道我的这颗心多么扭曲畸形,但是我又能怎么样?!从小到大,我就是这样长大的!这就是我的娘亲!这就是她疼爱我的方式!”
“你以为我不想像她那样安宁平静地长大吗?难道我就不喜欢恬然澄澈?!难道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想过这样的日子?!”说到这里,玲珑公主蓦地朝前两步,杜衡忙得上前拦住了,她蓦地跌倒在地,却兀自狠狠地瞪着穆南枝,一边咬牙切齿道,“可是我有得选吗?!从头到尾都没有!根本就没有!”
穆南枝被她那愤恨的眼神看得浑身一个激灵,幸得鹿知山一直紧紧地握着她,她才不至于吓得叫出声,只是她却再不敢看玲珑公主血红的眼了。
“可是母妃又是怎么对城儿的呢?”忽而,玲珑公主哭号着捶地道,“她一手把我教成这样心毒手辣的妇人,可却为城儿挡去所有的风刀霜剑,她让他心地澄澈仁孝,浑身不沾一丝污浊气,母妃她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母妃,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狠心?!”
玲珑公主哭得全身抽搐停不下来,鹿知山也没有打断,由着她伏在地上哭号,直到御林军的副将过来禀报:“启禀万岁爷,卑职奉命查抄玲珑公主府,在公主府内查到私造龙袍一件,伪造先帝圣旨一道,另有兵刃若干,龙袍和圣旨在此,请万岁爷过目。”
杜衡过去从那副将手里接过托盘,端到了鹿知山面前,鹿知山瞥了一眼,目光在那圣旨上“……五皇子仁孝贤德,甚得朕信……”的一行稍稍停顿,然后又抬起头,杜衡这才把托盘给端走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且说说今儿的事儿吧,”鹿知山看向玲珑公主,“到底你是长公主,是惠郡王的长姐,眼看着惠郡王就要回京了,别把事儿闹大了。”
玲珑公主听闻“惠郡王”三个字,登时就止住了哭,她抹了把脸,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好了,对着鹿知山恭恭敬敬地叩头,一边道:“这一切都是罪妇的错,惠郡王并不知情,请万岁爷明鉴。”
鹿知山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