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盛二十八年六月十七
吐蕃京师。
城郊。
大荔西北军大营。
都道是胡天八月即飞雪,吐蕃可比胡地还要更冷一些,这才刚刚六月半的天儿,早起的时候都要披上厚披风了。
“穆将军,您怎么起这么早?”侍卫瞧着穆南山挑着帘子出来,一脸诧异,忙得就要去给穆南山打水洗脸,他是昨儿刚被分到穆南山座下的,所以并不清楚穆南山的作息时间,这时候自然有些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就朝外头跑,“将军,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烧热水,您……”
“用不着你忙活,我用冷水洗脸就好了。”穆南山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院中,直接从井里提了桶水上来,也不着急洗脸,先把整张脸都浸入了水中,做闭气练习。
这是穆南山很多年的习惯了,不过说起来,还是从赵靖廷那里学来的,初到库伦的时候,穆南山还是个半大小子,正是性子最急躁的时候,且那时候又正值北狄变天,他心里又多了一重苦闷绝望,不管对谁都带了几分狠辣怨怼,那时候谢伦成日好性儿地哄着他,偏生这位北狄小王子不领情,仍旧日日一言不发,时不时地打砸咆哮,可把谢伦给急死了,到底是鹿知山的亲妻弟,鹿知山又一封信接着一封信地询问,若是穆南山真有个好歹,那还了得?
只是赵靖廷的脾气可比谢伦大多了,在谢伦做了一个多月的知心大哥哥无效之后,那一日清晨,他直接把穆南山从被窝里头给拎着丢进了河里。
十月深秋,北地库伦已经下了一场雪了,那河上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了,赵靖廷却全然不顾,直接将穆南山给丢进了冰河里。
随着“咕咚”一声,穆南山只觉得浑身上下顿时都陷入了彻骨的冰寒,北狄地处内陆,绝少有河,他自然是不通水性的,这猛地掉入了水里,比寒冷更可怕的是铺天盖地紧紧缠裹他的河水,他每张一下嘴,肚子里就多吞进一口水,他的身体就朝河水更下沉了一些,河底黝黑沉静根本见不到底,更让他恐惧害怕。
等穆南山被赵靖廷给捞上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快晕过去了,躺在地上翻白眼,浑身抽搐,谢伦吓得脸都白了,忙得跪下来给他摁肚子,赵靖廷站在后边,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脸上仍旧是一片沉冷。
“刚才害怕吗?”穆南山听见赵靖廷冷冷开口,他说不来话,谢伦一直给他摁肚子,他不停地朝外面吐着水。
“这世上没有比生死更大的事儿,”赵靖廷又道,“所以只要人还在,又有什么是做不来的?除非你是个窝囊废,就甘愿这么一直窝囊下去。”
“我……我不是窝囊废!”穆南山哆嗦着道,青灰的嘴唇哆嗦不止,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太过激动,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我……我不是窝囊废!”
赵靖廷没有理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诮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开了。
【新年快乐~加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