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炽面色也蓦地凝重起来,他起身又跪到了鹿知山面前,沉声道:“启禀将军,当年顺化战败的原因,属下已经查清了,事关重大,所以属下一定要当面禀明将军。”
鹿知山和杜衡当时也都面色凝重了起来,鹿知山坐直了身子,对周炽道:“你说。”
周炽沉声道:“将军容禀,当年顺化战败最直接的原因是澜沧江忽然爆发山洪,以至于赵将军的援军不能及时过江支援将军的先锋部队,这才导致七万将士葬身异国,将军一直觉得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实在蹊跷,属下也一直深以为然,所以这些年经属下走访查探,前些时日,属下终于探的,那年澜沧江的大洪水,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鹿知山袖中双拳紧握,嘴唇颤抖着问:“是谁?”
“启禀将军,是万贵妃和宝郡王,”周炽道,“那年大战在即,京师有人秘密抵达南疆,炸毁澜沧江上游两座堰塞湖,这才酿成当年之祸,而京师来人正是奉万贵妃和宝郡王之命,炸毁堰塞湖时,有一人被炸断了双腿,滚下山崖,本是必死无疑,但是偏生却被南疆的猎户给救回了,属下上月找到那人,那人自知罪孽深重,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鹿知山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又开口:“那人现在何处?”
“那人当夜就刎颈自裁了,”周炽道,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两份密信,一份纸张都发黄了,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另一封却是崭新的,周炽双手送至鹿知山面前,“不过那人把当年与京师往来的密信交给了属下,另外那人留下了亲笔供述,还按下了手印,皆可为证,请将军过目。”
鹿知山接过那两封信,他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只是看着看着他的面色越发惨白,嘴唇都变得灰白了。
杜衡和周炽都很是担心,小心翼翼道:“将军?”
鹿知山没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他只是默默地把那两封信放到了小几上,寂静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他语气平平,像是在喃喃自语,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回答一般。
杜衡和周炽也根本回答不出来,因为他们也实在不知道答案。
是啊,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他们才不关心什么大荔国难,更不关心多少将士葬身异国,他们只关心大皇子会不会再立新功,只关心顺化一战若是大荔得胜,是不是大皇子就是无人能撼动的东宫储君……
他们只关心谁能问鼎九五,谁能权掌天下。
所以,七万将士在他们眼里竟什么都不算,甚至他们还会觉得这七万将士在他们眼里还是最碍眼的存在。
所以,七万将士葬身异国,而他这个板上钉钉的大荔储君,一日之间成了人人唾弃的残废。
……
鹿知山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在七年之后,在这个寂静深夜里。
可是,他兀自还是想不明白,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