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涂山凛在凉亭里喝茶吃瓜果,顺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同东华的事,你爹娘怎么说?”
涂山凛勾出一个苦涩的笑:“能怎么说,是他们送我离开青丘的,他们希望我可以好好过,但不要再回去。”
我顿了顿,原来仙界对好男风一事的人,都如此苛刻。
“那……东华呢?”
涂山凛垂了眼,低低的说:“其实我……想离开他。”
“我只是个小仙,受着议论也仅限青丘,可东华不一样,我不愿意他……为六界笑柄。”
我端茶盏的手抖了抖,瞄了一眼不远处,转了话题:“你去寻一下凌霄,让他帮着把我寝殿那堆东西收一下。”
直到涂山凛走了,我才搁下茶盏,叹了口气:“人都走了,你还不过来?我还给你多备了盏茶。”
东华瞬移到眼前,拂袖坐在涂山凛方才做过的石凳上,接过我递的茶呷了一口:“天界的天泉泡的,隐穆倒是待你不错。”
我皱眉,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不像东华素日风格。
“千阙,你可晓得,溪泽要醒了。”
东华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石桌,语气悠然的像在讨论天气。
我却如遭雷击。
溪泽……哥哥……
血液中仿佛有什么开始沸腾,因为这短短几句话,凝固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我捂着心口,呼吸急促:“你……确定?”
东华稳稳的捧着茶盏,一字一顿的重复,眼神认真且犀利:“确定。”
我陡然起身,单手扶住石桌,有几分站立不稳:“那还等什么!”
东华摇头:“还有一桩事,碧海那处……原是离溪泽的府邸不远,海里鲛人一族的君王,是溪泽的守护神官。”
心口愈发紧,我只觉透不过气,半晌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那么……缙晔……”
东华垂了眼,似是默认,我像卸了所有力道一般,委身滑到地上,轻轻笑开。
笑着笑着,不自觉眼眶就有泪溢出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生死相依的爱人,一个是我血脉相连的兄长,如今,都要回来了。
真好,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守南天门的还是上次那两个神将,这次见了我,二人一脸惶恐,忙不迭下跪请安。
我抬了抬手,直直迈过去,却不想身后的寂离被硬生生拦住。
我转头,见寂离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猛的开口:“寂离!”
一身玄衣的男子表情略顿了顿,两个神将已不见踪影。
“断了他们所有仙骨扔下去了,”寂离嫌弃的往下瞟了一眼,“我以后尽量试着不杀人。”
我噎了一噎,默默的抬脚继续走,心知这已是寂离的极限,若不是我开口,怕是那两个神将元神都成飞灰了,这才被打断仙骨扔下界,已很是仁慈了。
果不其然,一路下来,身边有寂离这个魔头,没有哪个仙敢凑过来请安,看到就躲的远远的。
我思忖一下,这个时候还是上朝时候,来的刚刚好,就扯了寂离往大殿方向去。
一边走我一边问他:“我瞧着八荒史里对七万年前的两界之战写的甚是模糊,只记了隐穆英勇无比,领着兵将杀到魔域,而你战败,归顺天界。可看如今他们瞧着你这情形,我倒觉得八荒史也不甚可靠。”
寂离诧异:“原来天界是这么写我的。”
我一听就晓得自己猜对了,天界主修八荒史,必然要将隐穆美化一番,以此歌功颂德,这委实天界一向的风格。
听寂离说,当初是隐穆带着兵将来魔域找茬,寂离避出魔域,不想同他碰上,可隐穆又怎会空手而归?于是乎屠了魔域的王宫,也因力竭而被天界众人想法子带了回去。
“我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寂离眼神骤冷,“据我的属下说,隐穆杀红了眼,几乎失了神智,可那又怎么样?他屠尽前任魔尊的亲眷,一个老人,一个妇人和三个孩子,我曾应过前任魔尊,会护她们一世周全。”
浓郁的杀气弥散开来,寂离缓了一缓,才继续说:“后来我单枪匹马杀上天界,从一重头挑到三十二重天,拦我的神仙都死了。”
听到这里,我心下有几分了然,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难猜到了。
许是隐穆不知因了何事不在九重天,却在三十三重天上,寂离挑到三十三重天碰上了隐穆,二人又开始打起来。
说到这里寂离有几分困惑:“我比他年纪大上一轮,他纵然再厉害,当初不过七八万岁的年纪,修为差我一大截。”
可是,隐穆最后击败了寂离。
“我看的分明,他走火入魔了,因此修为暴涨,神智也有几分凌乱,”寂离停住步子,瞧了瞧九重天的大殿牌匾,“如此一来,我败给他无可厚非,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沉睡了近七万年后,醒来居然好端端的,他明明已经……”
我也觉事态诡异,谜团越来越重,连自己都立在云雾里,看什么也不分明。
此次上天,我是要向隐穆借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恐怕不大喜欢我,所以我只能在朝会时提,将此事上升为公事,而非私事。
得了里头的准许,我同寂离入殿,
人头攒动,发出阵阵骚动,寂离见我微露厌烦,冷冷弹了弹剑鞘,“真吵!”
大殿骤然静下来。
我忍俊不禁,强压下笑意,一本正经的朝着上座的隐穆说:“天帝,本尊以北界之帝的名义,向天帝讨一个人。”
寂离抱着剑,从容不迫的补上一句:“本帝亦以魔域之主的名义,为千阙神尊提出同样请求。”
隐穆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动,最终归为平和,他佯作疑惑:“不知神尊同魔尊所讨之人,是哪位神仙?”
我没有说话,寂离毫不迟疑的接过话头:“领舞的那头玄鸟。”
我一个趔趄,好心纠正他:“飞禽类都论只,不论头。”
寂离一脸受教的点头,“那只扁毛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