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怡婷一回到机场宿舍,和她共同分享宿舍床位的小安检员就跑来让赵怡婷请她吃好吃,弥补精神损失。听小安检员 说了前因后果,赵怡婷笑得满床打滚,说原来游泳圈这种东西这么危险。小安检员今安检时发现一个旅客腰部臃肿,捏一捏摸一摸还挺有质感,疑心他在那里绑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旅客说没有绑东西,是自己胖。小安检员不信,让人家到小房子里检查,对方到挺配合,对方是男的,小安检员特别找了个男安检进去,结果一脱衣服,发现自己认为的可疑物品果然是赘肉!真是尴尬死了,看到一个男人充斥着横肉的上半身。还得向人家赔不是。幸好那人还算通情达理,并没有怪他们。小安检员说那人长得不像好人,所以格外留心他。赵怡婷翻身坐起来,提醒小安检员不能以貌取人,总之警惕性高,值得表扬。小安检员说如果能用机器照出来,也许自己就不会干这种糗事了。赵怡婷说未必扫描的出来。如果觉得不妥,总要追究到底。如果是自己,估计也是这么处理。这种事,天天都能遇到,毕竟什么样的人都有,见多不怪。反正铁打的机场流水的乘客,走了就走了,谁还会记得你的糗事。小安检员说怎么不会记得,你不知道,那大叔那大嗓门,从队头道队尾都听得见。今儿还不知有多少饭桌上在说这个笑话。赵怡婷说他们会在心里感激你工作认真,为他们排除安全隐患。看看时间到了,赵怡婷拎上水杯,推推愁眉苦脸窝在床上的小安检员。
“不和你说了,我上班去了,你赶紧睡觉吧,别再追这种没营养的剧了。”
“哎呀,看看帅哥嘛。你说,咱安检员里咋就没几个帅哥呢”
“帅能当饭吃啊。”
“算了,和你有代沟。前辈。”
赵怡婷挥手给她一拳。
“回来收拾你。”
赵怡婷这两天心情不错,周末在孙彤家的聚会让她一扫分手以来的心情低落。恋情未深,分手倒也没有撕心裂肺之疼,加之工作繁忙,留给个人辗转反侧得时间并不多。赵怡婷的心情低落不仅仅为了失去了一个男朋友,而是她事后一遍遍回顾两人在一起的时刻,发现所有曾经认为是愉快的部分都渐渐淡去,而不愉快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于是不由地质疑这场关系的整体质量。觉得自己开始这段恋情太过轻率,有不太爱护自己之嫌。虽然有一种说法,在任何一段关系中都会成长,失败的恋情会教会我们很多,这点赵怡婷并不怀疑,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赵怡婷至少从这场短暂的恋情中了解了大多数恋爱关系中男性需要的是什么,该如何与他们沟通以及相处。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赵怡婷终于发现,其实都是些很表面的东西。但是更深刻的东西是什么,她不清楚。如果有深刻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什么,她也不清楚。认识的人的婚姻,在她的标准里,可称为好的并不多。绝大部分,不过是跟风而活的结果。但是,也是因为害怕孤独吧,希望有个人能无条件的陪伴自己,除了伴侣,谁有这个义务呢。赵怡婷想自己为什么会 接受他人的介绍,是因为想恋爱,还是因为害怕孤独。
周末在孙彤家,赵怡婷给大家讲过一个关于孤独的人的故事,她在大学期间,曾经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打工,咖啡馆的老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待人温柔。赵怡婷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反正她在那里兼职的时候,就有一个男的,也是三十来岁,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咖啡馆里出现,每次都要杯同样的咖啡加甜点,一直坐到咖啡馆打烊,除了点餐,不和任何人说话,安静地出奇。服务生们都注意到他,私下也会猜测这个人是干嘛的,可是猜来猜去,也得不出个答案。有一天,赵怡婷没去上班,第二天再去,听说那个人昨天疯了样,在咖啡馆里砸了好多东西。还叫女老板的名字,让她出来。女老板是如何平息他的怒火的,大家不知道,但是这个男人天天坐在咖啡馆里的谜团才终于解开,原来,他一直认为女老板对他有情,天天坐在这里捧场。妙的是,女老板其实已经有男朋友,而且将要结婚。而从那次亲自为他提供点餐服务后,再没有和他有过任何私人间的交集。而那个人花了几个月工夫,独自一人在心里上演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爱情戏码。那天他失控,是因为听说女老板怀孕了,一下子便受不了了。赵怡婷说,后来和咖啡馆里一起打工的朋友说起 ,大家都说,这个人得多孤独啊。余娜当时第一反应说得把这个故事写到剧本里。赵怡婷说还没有完,过了一阵,这个人又来了,照样坐在原先的座位上,还是点同样的咖啡和甜点,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大家也不敢问什么,害怕刺激他。自己有一天替他点餐,多少抱着同情之心,态度格外和气,还对他笑了笑。结果过了没几天,不知道他从那里拿到自己的联络方式,发了信息,说赵怡婷对他很好,问赵怡婷喜不喜欢他。表示自己喜欢赵怡婷。赵怡婷反省自己做过什么让他有如此想法,想来想去不过是那一个笑容。赵怡婷着实有些被吓着,不想回信息,又害怕对方做出什么事来,简单回了个信息说他误会了,自己有男朋友了。还好对方并没有再纠缠。而赵怡婷好几天不敢去咖啡馆上班。再去上班的时候,听说他对赵怡婷的一个同事,也是一个兼职的女大学生,说过同样的话。大家面面相觑首先想到这人是有多缺爱,随即感到害怕,觉得这样的人其实心理有些不正常。幸好此后,赵怡婷再也没见他来过咖啡馆。这件事过去多年,赵怡婷始终记在心里,她才强烈意识到人有多怕孤独有多缺爱。
记得当时说完这个故事 ,另外三个人都被震住了。余娜说自己当编剧的,真应该多出去走走,深度接触不同的人,闭门造车写不出真实的人。宋雅惠叹口气说,人活的都不容易,也可怜,不过,这心理确实不正常,该去看医生的。孙彤说自己和代码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多,连刷手机八卦的时间都没有,真是长见识,就是不敢相信人怎么会这么自说自话。
在孙彤家聚会的当天晚上,宋雅惠便坐火车回老家了一趟。前几天表妹打电话来说宋雅惠的母亲身体不太舒服时,宋雅惠虽然非常担心,但想到又要面对母亲,她有些畏惧,或者说,她都怕了。宋雅惠的父亲在她刚出生不久就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虽然离婚是宋雅惠高中毕业后的事,但多年来可以说是两个女人相依为命,好在父亲家的亲戚们挺同情母女俩,也算关照她们。可是宋雅惠的母亲好强,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受亲戚的好处。至于宋雅惠母亲的娘家,当初就反对这门婚事,宋雅惠的父亲认识宋雅惠母亲,交往过好几个女朋友,在她们那个小县城里,是个花心少爷。宋雅惠的外婆自然不肯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宋雅惠的母亲当时爱他父亲爱的发疯,以为自己能让浪子回头,不惜和自己的亲妈决裂,也要嫁给宋雅惠的父亲。如今被说中了,虽然宋雅惠的外婆原谅了女儿,但宋雅惠的母亲觉得没脸回去 ,就独自一人抚养女儿,虽然背叛了婚姻,但宋雅惠的父亲对女儿尚有亲情,宋雅惠读书的费用,他一直都负担着,家用方面也常常补贴。宋雅惠每次生日 ,也都会带她出去吃饭,再买一份生日礼物。宋雅惠身为女性,加之亲眼目睹母亲的痛苦,也恨过父亲,但大了些,渐渐明白,父亲并不是坏,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或许不适合婚姻,或许这就是他和自己母亲的宿命。而母亲的爱也没有错,只是她和父亲的情感和性情都没有同步,对生活的期待也不相同。长成少女之后,宋雅惠更加意识到了父亲身为男人的魅力,他对女性天然有种温柔多情,令人难以抗拒,而他自己,他就是那么容易被女性吸引,那么容易爱慕上其他女人,也享受着其他女人的爱慕。
宋雅惠不知道母亲是否和她有相同的看法,或者就算看得出她也不肯承认。宋雅惠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父亲虽然嘴里不说,但宋雅惠母亲知道丈夫更希望是个儿子。谁知生下来宋雅惠这个女儿。宋雅惠知道 ,母亲心里有个想法,丈夫那么快就婚内出轨,是因为自己生了女儿。于是,这个和她相依为命,世上最亲的亲人,却也是她怨恨的对象。在不断积累的生活的不如意中,宋雅惠的母亲因为母爱而不忍表露出来的心思,终于在宋雅惠青春期的某一天爆发,她说出了埋藏已久的对女儿的怨气。此后母女的关系便在离不开可是又互相折磨中进行。当宋雅惠年龄渐长,经历了更多生活的挫折,她意识到,这就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原生家庭的问题,而母亲,真得已经只能按照她的生活现状去思考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