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站起身朝着地上的安痴海伸出手,“夜深了风大,我们回去吧。”
安痴海内心软了软,这份惬意就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在夕阳西下的公园里散步,抛开一切生活的不如意,享受眼前的人带给你的心安。
将手递了上去,然后掌心相对,温暖瞬间将安痴海包裹,眉眼中都夹杂着温柔。
黎昕走在安痴海右侧,嘴角弯了弯。
明天的暴风雨就让明天的自己去面对它吧,起码现在这一刻,万里无云。
安痴海望着自己被包裹的手和身边同行的人,不管自己未来的决定如何,只希望他能理解,再理解一点。
“晚安黎昕,好梦黎昕。”安痴海轻轻开口,还没等身边的人听见,话语就已经消逝在风中,随着晚风一起融入黑夜。
黎昕还做着美梦,结果就在梦中被人摇醒,看着眼前的人一瞬间发愣,这货是谁呀?
“殿下醒醒,我们该回去了。”那人两眼发光的盯着黎昕,好似十分兴奋。
黎昕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胸膛,又看了看帐篷,最终视线落在这个帐篷里出现的第二个人身上。
“滚出去。”
眼前的人丝毫不在意黎昕发黑的脸色,依旧自顾自道:“殿下,这可是黎国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要实现了!”
黎昕眯着眼,这个疯子是哪来的?怎么跑到他的帐篷里来了?
眼前的人丝毫不在意黎昕由青发黑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殿下,黎国等待多年的机会,现在终于来了!”
黎昕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大清早的,哪里来的疯子跑到这里来了?
“来人呐!把这个人拖出去。”
大清早扰人清梦,知不知道他刚才差点就亲到安痴海了,结果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美梦就被打断了。
气死个人!
等帐外的人冲进去就看见他们的太子殿下此刻光着上身努力想拉着被子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而站在他对面的人则满眼放光的盯着太子紧紧抓住太子想挣脱的双手,看这儿架势恨不得挤上床榻和太子同床共枕。
几人纷纷捂住双眼转过了身,他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唯独其中一人有些诧异,疑惑出声:“国师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黎昕抽了抽嘴角,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变态是个国师?开什么玩笑,黎国什么时候有国师了,他这个当太子的居然不知道。
国师很明显看出了黎昕心中的疑问,亲切和蔼的说道:“殿下,臣成为国师已经七年有余了。”
七年?黎昕沉默了,这七年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父皇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个人的存在。
他这个太子当的,仿佛一个摆设。
“所以,国师大人,这大清早的,是有什么事吗?”
黎昕边问边想挣开国师的手,结果不仅挣脱失败,还因为动作过大胸前的棉被往下滑落了不少,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国师赤果果的炙热目光。
黎昕连忙抽出自己的双手往上拉了拉被子,这个国师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多穿点,保护好自己。
见黎昕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国师终于放开了他的罪恶之手。
“殿下,我们的营地已经驻扎好了,您休息好了的话呢,就请移驾吧。”
话音刚落,一群穿戴森严的士兵就走了进来,齐刷刷的站在帐篷两侧,原本空间就不宽裕帐篷更显狭小。
几个人纷纷愣住,对着眼前的阵仗不知所措。
黎昕冷笑,他还有拒绝的权利嘛?如果他说不愿意,今天怕是要被绑回去吧。
“本宫要洗漱更衣,所有人都出去候着。”黎昕开口道。
那位国师很是满意黎昕的识时务,挥了挥宽大的袖袍转身离去。
罢了,先回去看看,再找人将安痴海接回去好了。
等黎昕回到黎国的军营,突然发现这里的氛围和京都营地简直大不相同。
如果说京都军营是气氛低迷的过分,那么黎国就是热情高涨的惊人。
黎昕严重怀疑是那位国师给所有人洗了脑,怎么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尤其是在见到黎昕以后,所有人的情绪更是肉眼可见的高涨。
“见过太子殿下!”所有士兵异口同声道。
不得不说,常年征战的人就是不一样,嗓音都比常人要洪亮激昂许多,这一声震得黎昕耳膜嗡嗡作响。
黎昕顿时觉得自己被抬高了,不由得挥了挥手。
“见过见过,大家都见过。”黎昕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以至于让黎昕有一种绵羊进了狼圈的感觉,原本想客套的笑笑,但是现在他是在是笑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太子殿下这样的大人物居然千里迢迢从繁华的黎国来到鸟不拉屎的边疆鼓励他们,这让所有士兵心生感动。
就知道圣上没有忘记他们,他们一定会拼尽所有赢得这场战争的。
一旁的国师大人看着这一副君臣和谐的景象,很是欣慰的点点头,上前拍了拍黎昕的肩膀。
“殿下,这次和将士们一起上战场,有何感想不妨也和将士们一吐为快吧。”
其实他也没什么感想,就是他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安痴海接过来……等一下,国师刚才说什么?和将士一起上战场?
什么上战场?谁上战场?上什么战场?他耳背没听清楚。
“殿下这份宅心仁厚所有黎国的将士和人民都会铭记于心,殿下大可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就放心的去吧。”
“就算殿下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以后还有二王爷三王爷四王爷五王爷顶着,殿下也不用操劳这些琐事了。”
国师面面俱到,黎昕觉得下一秒国师就连他的遗嘱都要列出来了。
悄咪咪的靠近国师拉了拉国师的袖子,小声问道:“你刚说,什么上战场?”
国师转过头依旧笑意吟吟的看着黎昕,“是啊,我们和京都的战争,殿下不会还不知道吧。”
黎昕看着眼前国师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不由得一阵犯恶心。
“国师大人搞错了吧,本宫如今同京都的郡主有了婚约,黎国自然是帮着京都抵御边疆,怎么会是我们和京都的战争呢?”
黎昕一番话说完,就看见国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随即转过身去,速度之快,黎昕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殿下身为太子,自然肩负着黎国的未来以及所有黎国子民的希望,殿下如今还是这般不谙世事可怎么接手朝政之事?这让圣上和百姓如何放心将黎国交给殿下?”
黎昕蹙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与京都郡主的婚约,自然是不作数的。黎国一向是以农业为主,近年天气干旱,黎国收成自然不好。而京都贸易为主,比起黎国和边疆,甚是繁荣昌盛,如今京都更是想要黎国与边疆进贡,才肯将贸易之路打开,如此放任下去,黎国岂不是成了京都的附属国!”
国师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所有黎国士兵眼里都浮现出了悲愤和不甘,将国家和自己已然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黎昕将一切看在眼里,十分动容,然后在心里默默对国师竖了一个中指。
这种表面骗婚背地里又想对别人动手的馊主意一看就不是他那个皇帝老爹能想出来的,八成就是这个笑面虎国师的提议。
“所以你就想借着和亲的名义假意对京都示好,然后背地里和边疆联手攻打京都?”
“殿下也觉得这个方法很是可行对不对?”
“……”对个屁啊。
黎昕很是无语,那直接和边疆联手进攻京都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和亲?不觉得多余吗?
还是想利用这场骗婚直接气死那位京都的皇帝?
“那为什么不能和边疆联手直接攻打,和亲是为了什么呢?”黎昕问出内心深处的疑问。
国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殿下不知道什么叫缓兵之计吗?”
这下轮到黎昕的表情僵住了,他知道缓兵之计,可是缓兵之计是这么用的吗?
这就相当于你去逛动物园,但是失足掉进了老虎窝里,你不趁着老虎睡着赶紧爬出去,你还非要在老虎屁股后面放个炮,然后捂着耳朵蹲在一旁看老虎的反应。
这就是典型的作死啊。
黎昕捂住脸,黎国有这样的国师居然还没有灭国真是太幸运了。
“啊哈哈,那国师真是好计谋啊。”黎昕干笑两声,这种场合,他只能迎合外加捧场了。
国师受到鼓舞后信心大增,对着士兵们挥挥手,开心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有国家的支撑,有太子的带领,黎国,一定会赢得这场战争的!”
黎昕默默转过头,不要带他出场,他只想去和亲,并不想上战场。
安痴海站在边析的帐篷的不远处,看着帐帘一次一次被撩起放下,每一次进进出出的人都眉头紧皱,脸色严肃到了极点。
就算不进去,也不难猜到,边析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糟糕透了。
军师看着大夫替边析把了脉,叹了口气写下了药单子,站起身后与他对视一番,半晌移开目光摇了摇头。
将大夫送走后将目光移向床上还在昏睡的少年,正是当年的年纪,却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哪怕见惯了生死别离,也忍不住惋惜这样鲜活的生命正在逐渐流失。
不愿再忍受空气中的压抑,撩开帘子走出帐篷,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正望着帐篷发呆的安痴海。
思索了一下,还是朝着她走了过去。
“参见郡主。”
“军师快快请起,不是在京都,不必在意这些繁琐礼节。”安痴海连忙将其扶起,她怎么敢让这等人物朝自己跪拜,怕是要折寿的吧。
军师被安痴海扶起,望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女孩子,他多少也听到过安痴海和边析的关系,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把边析现在的情况告诉安痴海。
“边将军他,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大夫把了脉,脉象虚无杂乱,这里条件艰苦,不似京都能好生休养,属下怕……怕边将军,撑不过这一战。”
就算是之前已经猜到过的结果,但是此刻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震惊和难过。
安痴海看着那座帐篷,目光悠远悲伤,刚往前走了两步,却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上,耳边响起惊慌的声音。
“郡主小心啊。”
在军师的搀扶下勉强站稳,摆了摆手,“没事。”
“边将军身体抱恙的消息上报给京都了?”安痴海问道。
军师愣了愣,“暂时还没有。”
安痴海咬着唇,边父戎马一生只有边析一个儿子,如若连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战死沙场……
她不敢想下去,边析绝对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一想起边析的笑脸,温润如玉一般对着她伸出手喊着“小海。”
这样温暖的人最终的归宿却是冰冷无情的战场,安痴海的心就顿顿发慌。
不应该是这样,边析应该生活在京都,生活无忧,娶一个爱他的妻子,再生两个和他眉眼一样温暖的孩子,然后直到老。
而不是独自一人,在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的异乡莫名其妙的死去。
如果不是因为她,想必边析也不可能在这里,都是因为无缘无故多出来了一个她。
安痴海闭上眼睛苦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因果轮回?还是命中注定?
注定了她要偿还边析这个情?
不偿还,她便背着愧疚不安生活一辈子。
偿还,那她这辈子的人生要怎么办?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黎昕的面容,上辈子两个人就那样死的糊里糊涂,好不容易这辈子遇见,恐怕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不要上报边将军生病的消息,多找几个大夫务必将边将军的身体调养好,没有药材就派人去京都找,再名贵也要找到。”
“另外通知其他人,来我的帐篷开会,边将军上不了战场,我来代替他,同时上报京都一切正常。”
安痴海此话一出,军师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位娇滴滴的郡主说要上战场?去干嘛?送人头?
“郡主,此话何意?”
“陛下需要的是边析上战场,又没说边析必须赢得战争,现在我就是边析,我死在战场上,那也就算有个交代了吧。”
军师望着安痴海,他明白了,这位郡主是想一命换一命啊。
“如果陛下那边怪罪下来……”
安痴海瞥了眼军师,“明知道边析的身体状况,从小并未习武,连刀剑都没有拿过的人,如今让他上战场,心里安的什么想法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不是吗?”
边家一家独大,边父手握重兵,这样下去对朝廷可是不小的威胁,外有敌军,内有重臣,皇帝害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算是打下江山的忠臣,也难保皇帝可以百分百信任。
最好的办法,就是无人继承这一份权利,边析作为边家唯一的后代,自然就变成了削弱势力最好的筹码。
如果边析战死沙场还好说,若是因为生病没能上战场,皇帝就有了文章可做,边家就是第一个被制裁的重臣。
先除后,再定罪,慢慢将兵权掌握在朝廷手里,再培养新的将军。
边家可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安痴海简直可以预想到丞相府最后的下场。
难怪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可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安痴海挣脱了军师的搀扶。
“说什么军师照做就是。”说完转身离开。
安痴海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黎昕知道以后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加快步伐朝着黎昕的帐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