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苏木2019-06-10 23:376,040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这短短八个字就是黎昕的座右铭以及人生目标。

  走在京都的大街上仿佛一只脱下了项圈的哈士奇。

  没有人扼住命运的喉咙,还不就是撒了欢儿的策马奔腾。

  摸着自己鼓囊囊的钱袋,顿时为自己增添了不少的底气。

  京都之旅的第一站,朝着风花雪月进发!

  顺着街道往前走,一点点从记忆里寻找第一次来京都的场景。

  随着人流往前走着,黎昕心里浮现出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哎呦,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从外地来!”

  突然胳膊一紧,黎昕转头就看见一女子站在身侧,拿着手帕挡着嘴却早已经笑弯了眼。

  黎昕本想搭讪一番,奈何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儿实在是太浓了,正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就听见那女子调笑道:“公子一路赶路多辛苦啊,正好来我们醉笙阁听首小曲儿放松一下啊。”

  听闻一愣,黎昕抬头就看见面前的牌匾上写着显眼的三个大字“醉笙阁”。

  原来他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老天都知道了他的本性要为他引路了嘛。

  “姑娘这番温柔体贴,在下怎敢辜负姑娘的好意。”黎昕开口笑道。

  原本就勾人的桃花眼此刻盛满笑意,女子一时竟羞红了脸,攥紧了掌心的手帕低着头为黎昕引路。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直接打晕了黎昕,深深蹙起眉头,他怎么觉得他来过这里。

  “公子……”女子娇滴滴开口,一双眼睛望着黎昕,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黎昕却无心搭理,打量着四周的装饰,目光最终落在大厅中央的台子上。

  眼前的场景似乎越来越扭曲,最后定格在台上那一袭红衣的身影上。

  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耳边还传来一道声音。

  “各位客官,今日是我们醉笙阁的花魁大赛,各位可算是有眼福了,今儿我们来了位新姑娘,哎呦那脸蛋不输我们醉笙阁的任何一位姑娘啊,可是水灵儿。”

  思绪慢慢拉长,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昕才慢慢回神,然后咧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觉得这么熟悉,原来,还是逃不过。

  “你们这儿还是原来的样子啊。”

  女子听着黎昕的感叹有些怔愣,“啊?”

  黎昕摇摇头,“给我找个包房吧,我喜静。”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黎昕望着薄纱后在抚琴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八岁上下的模样,却偏偏穿着不符合年龄的轻纱裙,涂着刺鼻的香粉。

  “吱—”一声刺耳的琴声传进耳膜,黎昕下意识皱眉,紧盯着薄纱后的那人。

  “都是小女……都是奴家不好,扰乱了公子的雅兴,奴家马上重新奏曲儿!”

  女孩慌慌张张的看着黎昕,说话小心翼翼带着讨好,不安的捏紧了手指。

  若是在他的空间里,这本该是校园里的靓丽身影,可是如今却在风月场所低声下气,黎昕心里一阵烦躁。

  “不用了,你过来吧。”

  看着那张稚嫩的脸,黎昕着实有些心酸。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安痴海那样没皮没脸可以想尽办法逃出去,在这种地方多得是眼前这种逆来顺受的女孩。

  黎昕端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猛灌一大口,随后把酒壶重重摔在追上,把那女孩吓得一哆嗦。

  “你小小年纪你爹娘不管你吗?”

  女孩听着垂下眼眉,“我娘生了重病,家里也没有银子,我爹迫于无奈只能把我送到这里来,我明白的,为了我娘,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着女孩红了眼眶。

  黎昕听完心里也是不舒服,原本想着来这里好好放松一番,谁能想到还悲情了一把。

  这助人为乐的好事都放到眼前了,他不当这好人着实心里过意不去。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去把你们管事的喊来,我有事和她说。”

  “什么!五万两!”黎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全身上下能不能凑出来一万两都不一定,这个鸨母莫不是穷疯了!

  面前的鸨母见状也开始卖惨。

  “哎呀这位公子,看你这身打扮也是非富即贵,我这个价钱是真的已经很低了,你想想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一没让她接待客人,二出钱让她学习乐器唱曲儿,我要是狠心点儿不让她赎身,她给我赚的钱都不止五万两银子啊。”

  鸨母这话听起来有理有据,黎昕一度很是认同她,可是转念一想,这一万两要从自己口袋出去,啊肾疼!

  “我可来过这里,你们花魁才十万”黎昕质疑道,睁着眼说瞎话谁不会啊。

  鸨母挥着手帕,一拍大腿哭诉着,就差坐在地上抱住黎昕大腿了。

  “公子你有所不知啊,我们也很为难啊,谁让我们的花魁跑了,客人的十万打了水漂,我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哎呦造孽呦。”

  黎昕捂脸,十万两没有,花魁跑了,说得不就是安痴海嘛!

  默默从怀里掏出银票,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每次来京都,他都会来到这里掏钱。

  安痴海这个女人,肯定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鸨母数着钱笑弯了眼睛,把一旁不知所措的女孩往黎昕面前推了推。

  “公子既然替这孩子赎了自由身,那么她从今以后就跟了您了。”

  黎昕不由得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女孩儿也怔怔的望着他。

  无奈的笑出声,他要个小女孩干嘛?

  递给小女孩一些银两摸着女孩的头,“这些钱够给你娘治病了,回去以后和家人好好生活,要相信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的。”

  女孩盯着黎昕的眼睛,听闻黎昕的话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冲着黎昕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用力的点点头。

  “嗯,谢谢你!”

  黎昕从醉笙阁出来已经暮色苍茫,本想着今晚在醉笙阁住宿一晚,但不知为何,一想起那女孩畏怯的眼神,瞬间对这些莺莺燕燕没了兴趣。

  鸨母将银票放好,细细思索刚才的客人,那客人看起来十分年轻,看样子二十左右,可是自家的花魁出逃距上一次也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事情,这个客人怎么知道呢?

  黎昕一个人漫步在人烟寥寥无几的街道,心里多了几分惆怅。

  脑子里正一团乱,突然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也不管面前是否还有人,直接朝着黎昕撞了过来。

  还没等黎昕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靠!”黎昕低头暗骂一声。

  对面那人也被撞倒在地,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黎昕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裳,帮忙捡拾掉落的东西,顺便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

  一袭宽大黑袍遮住了身形,连脸都遮去一大半,活脱脱像是哪个不良组织跑出来的叛徒。

  那人抬头瞄了眼黎昕,没有动作,半晌开口,嗓音沙哑。

  “你看见我师父了吗?”

  黎昕捡东西的动作一顿,对这句意想不到的话有些意外。

  这个让人看不清神色的人此刻坐在地上,浑身散发着颓废感。

  平静的望着眼前的人,黎昕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开口道:“没有,我想我应该不认识。”

  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依旧呆呆的坐在地上。

  黎昕走了几步,鬼使神差般的回头,借着月光看见坐在原地的背影,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可怖的感觉,也不知道一会儿打更的人看到这番场景,心里什么感受。

  那日陈南木在原地坐了很久,看着地上整整齐齐一摞的符纸,突然觉得特别刺眼。

  他究竟是有多累赘,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他。

  陈南木一直都很讨厌自己,打记事以来,即使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关于这一点,他一直坚信不疑。

  还记得很多年前的夜晚,年幼的他在睡梦中被一阵骚动吵醒。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村民们举着火把站在他家门前,为首的人,正是白天和他一起玩耍的同伴。

  “就是他,我今天和他玩,他说我身后有不干净的东西。”小男孩大声说道,拉着身边大人的衣角,十分得意。

  陈南木躲在父亲身后,怯生生的望着那一排排明亮的火把。

  他还记得娘亲说过,夜晚的光明,是为了指引外出的魂魄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在一片光亮中,他看到玩伴身后那个大叔扬起笑容,和蔼可亲的冲他打招呼。

  “大叔没有不干净,他还对我微笑呢。”陈南木开口反驳道。

  小孩子的口无遮拦往往是大人意料不到的,在陈父懊悔的时候,所有人默契的看向那个小男孩儿身后,是一个举着火把的妇女,根本没有什么微笑的大叔。

  “果然是个妖孽,难怪小小年纪就克死了自己娘亲。”

  “难怪村里经常有怪事发生,原来都是因为你这个怪物!”

  “藏着这么一个灾星,是不是想克死我们所有人啊?看来这父子俩没有一个好东西,今天全部抓起来。”

  陈南木听着不堪入耳的话语,看着眼前一个个在火光的照映下愈发狰狞的面容,根本不敢想象这是平日里对他友善的人们。

  望着咄咄逼人的邻里乡亲们,陈父挡在儿子前面,仅仅是因为小孩儿的童言无忌,这群成年人就要抛去平日的情份化身刽子手。

  陈父转过身子紧紧盯着陈南木,坚定地开口:“记住爹说的话,现在转身就跑,跑的越快越好,朝着爹经常带你去的那条小溪的方向跑,跳进去朝着下游的方向游,不要回头。”

  陈南木看不懂父亲那双眼眸里包含的情绪,他只感觉到肩膀被父亲捏的生疼,渗到骨头里的那种疼。

  “爹那你呢?”

  “……爹会去找你的,爹一定会去找你的。”

  陈父看着眼前的儿子,妻子临终的夙愿就是希望他们的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所以他一定要好好守护儿子!

  陈南木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烧死他们!”

  “烧死害人精!”

  陈父疼惜的摸了摸儿子的头,他多想再抱一抱儿子,然后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脱口而出一句:“跑!”

  陈南木不敢回头,他眼中的最后一幅景象还停留在火光之中父亲被拽住衣领。

  夜晚的风很凉很凉,比最后一次他牵娘亲的手还要凉。

  他不敢回头,身后的脚步声在耳边放大,仿佛是恐怖至极的怪物穷追不舍。

  陈南木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双眼失去了聚焦,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他找不到路在哪里,他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往小溪的方向跑,父亲会在那里等着他,像往常一样张开双臂抱住他。

  脚下一空失去重心,迎接他的不是冰凉的溪水,而是晕眩和疼痛,一圈一圈的朝下翻滚,石头和树枝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刮过。

  大脑中最后的一个念头却是,耳边的脚步声终于没有了。

  陈南木再次醒来,看到的不是父亲的身影,而是沈川,这个收他为徒成为他师父的人。

  “你的体质吸引鬼,你的眼睛能看见鬼。”

  沈川淡淡开口,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像是在陈述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陈南木呆呆地望着沈川,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经历过逃亡,年少的心里还怀有不安和恐惧。

  “倒也方便省事,我便收你为徒,以后你就跟着我。”

  陈南木没有等到父亲,反而是多了一个师父。

  可能真是像是村民说得那样,他是一个怪物。因为他的出生,亲娘难产死去。因为他的眼睛,父亲生死不明。因为他的体质,被驱魔师当做便利收为己用。

  大概他真的不配得到幸福吧。

  沈川离开是毫无预兆的,他一觉醒来沈川就已经不在了。

  他大概还幻想着师父只是出去办事,毕竟前一天,沈川还在教授他符纸的其他用法。

  但是一天天过去了,沈川依旧没有回来,已经有独立思想的陈南木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再一次变成了一个人。

  如果说人生只是一个玩笑的话,他的玩笑,未免过于认真了些,着实伤人。

  收拾好包袱,最后看了一眼他和沈川停留多日的草屋,他想,他也该上路了。

  后来……陈南木没有找到父亲,也没有找到师父,但是他遇到了安痴海。

  再后来……安痴海和沈川一样不见了,陈南木又变成了一个人。

  陈南木坐在地上,愣愣的望着地上的符纸,突然抓起符纸和包裹起身撒腿就跑。

  他不相信,上天不会对他这么不公平,他这一次一定要找到安痴海。

  黎昕越想越不对劲儿,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这空无一人……除了他的大街上,凭空多出来一个黑衣人。

  警惕的看向周围,莫非是哪里出了bug?

  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不安的摸向自己的腰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摸到自己的钱袋,腰间空荡荡的,空荡荡的就像吹进脑袋里的风,哇凉哇凉的。

  “我靠!老子的钱袋呢!这个杀千刀的!”

  黎昕眯起眼睛,回想着那个夜晚,简直恨的牙痒痒。

  “然后呢?”对面的乞丐眨巴着眼睛问他。

  然后?然后他原路返回再也找不到那个黑衣人!

  然后他就身无分文沦落街头!

  然后他为了活命不得不加入丐帮!

  然后他就端着一个小碗碗开始沿街乞讨!

  不要问他为什么不找个活儿挣钱,干活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干活的!

  “哦。”对面的人眼里的八卦之魂慢慢熄灭,对待黎昕这个毫无看点的通俗故事彻底失去了兴趣。

  黎昕坐在墙角很是火大,最好别让他碰见那个偷他钱袋的人,不然他一定要报这个多日挨饿之仇。

  “喂新来的,城西那边好像有难民成群出现,过去看看!”

  不远处一个人冲着黎昕喊道。

  黎昕微笑脸,“不去!”

  就算养头牛指望着出奶起码也要给足够的草吃吧,他呢!

  连头牛都不如。

  “立功者可奖励烧鹅一只。”

  话音一落,黎昕已经站在了那人面前。

  “如此危险又艰辛的工作,怎么能让我的同胞去受累,烧鹅不烧鹅的不重要,主要是我喜欢工作,我去吧!”

  黎昕露出死亡微笑,世风日下沦落街头,现如今他为了一只烧鹅就出卖自己的灵魂……呸!劳动力!

  但是想想那鲜嫩多汁的烧鹅腿,劳动力算个什么。

  黎昕立刻觉得肩上的任务沉重了起来,朝着身后的同伴点了点头,一脸任重而道远的表情。

  “同志们,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踏上了为民除害的道路。

  但是黎昕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遇到安痴海,还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对方,仿佛一眼万年。

  但是被黎昕一嗓子喝止的难民们就不干了,一个乞丐也不比他们身份尊贵多少,还敢这么嚣张。

  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朝着黎昕冲了过去。

  虽然说黎昕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但是他现在既没有盔甲也没有武器,手里的破碗唯一的作用就是摔碎后用碎片了结自己。

  “我们有缘再见。”黎昕大吼一声转身撒腿就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大不了烧鹅不要了。

  安痴海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咬牙切齿道:“有缘你大爷啊!黎昕你给我站住!”

  后来成为的京都的饭后闲谈,据那天亲眼所见的人回忆,京都从南街到北街,一个乞丐紧紧抱着自己的破碗一路狂奔,身后追着一群难民,而他们身后,是一个蒙着面迎着风追赶的姑娘。

  那场面,别提有多壮观了,

  各种版本的故事在人们口中传开,而故事的主人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

  比如安痴海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拼命的跑过步了,除了模糊的记忆里,自己作为现代人参加的体育考试。

  喉咙里已经干涩的发疼,一股铁锈味儿布满口腔,眼睛被涌上来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步伐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她着实佩服黎昕,是真的能跑。

  扶着大腿喘着粗气,艰难的看着难民们的身影离她远去,她突然有点不甘心,虽然说她不嫁给黎昕,但是好不容易碰到的人就这样的再次错过。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能碰到熟悉的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安痴海站了半晌,看了前方一眼,决定转身回去。

  转身的那一刻,随意瞥了一眼身边的拐角,就这一眼让安痴海停下脚步,微微蹙起眉头。、

  如果她没有看错,她应该是看到了边析的名字。

继续阅读: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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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恋爱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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