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报春01
李笑与阿练面面相觑,仿若大梦初醒,二人皆是有些蒙神,不知今夕何夕,稍一停顿,倒是阿练率先反应过来,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待舒服些,便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诱骗他二人回到城主府的管家!
“是你!”
阿练当机立断,反手摸上剑柄,瞬息拔出身后的长剑,那如寒雪般锋利的剑尖直抵管家喉咙口。阿练眸色一凛,双眼沉下,盯着他,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用妖术迷惑我们!”
李笑正头疼欲裂,脑中早就将前因后果忘得一干二净,经阿练这么一提醒,她瞬息间什么都想起来了。不久前在外置物的他们从管家处听闻城主受伤一事,思及城主曾重伤被他们所救,于是二人便不疑有他,随之回府,岂料一踏入府门,进的不是城主府,而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那根本不是什么城主府,而是一片黄土沙漠!
他们再一回身,就连身后的大门也眨眼间没了踪迹,仿佛他们一开始便在沙漠戈壁,城主府的一切,只是两人所遇的海市蜃楼。
“我想起来了!是你,是你让我们到了那奇奇怪怪的地方,还遇到了奇怪之事,你究竟有何目的?”
这厢,管家闻言,佯装茫然道:“练公子和李姑娘在说什么,老奴怎么听不明白?”
管家那真诚的眼睛直视阿练,不掺丝毫杂质,若非他们还记得先前所发生的事,倒还真会以为自己冤枉了他。不过阿练虽然下山不久,不及一般老油条,对人心险恶了熟于心
阿练毫不客气道:“装什么蒜,早前便察觉你不对劲,顾城主生病不去请大夫,你反倒是来了外面寻我二人回去,怎么想都觉得有异,兜兜转转,没想你竟从这里下手,说!为何要用妖术迷惑我们,那个幻境又究竟是什么意思,是顾城主授意,还是你别有企图?”
说着,阿练的剑锋又近了一寸,锐利的剑尖轻触管家的肌肤,即可沁出一颗血珠,管家不觉疼痛,仍旧眯眼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慈爱模样,对于几乎戳进脖子的长剑,根本不受威胁,皱纹满面的脸上,更是看不见丝毫畏惧,李笑一时不知该说他胆大,还是笃定阿练拿他无法。
实际上,阿练还真的拿他没办法,虽说江湖与朝廷自古分明,不受牵制,但自如今的国君即位以来,眼里容不得一粒尘沙,更别说江湖上多了什么无辜枉死的百姓,一旦涉及朝廷,阿练不得不顾忌,他此行下山本就不是为惹是生非而来,师傅一日未寻回,他便忧心师傅安慰一日,若他蹲进大牢,而师傅又落入歹人之手,岂不是害了师傅。
此刻阿练正拧眉思索,拿捏轻重。
李笑见状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管家但笑不语。
他不肯坦诚交代,自己二人又居于城主府,寄人篱下,阿练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收剑回鞘,折身收拾行李。李笑见此,也帮忙一块儿收拾,此地怪异,不宜久留,他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免得又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两人的行李本就不多,多的皆是些香料干粮,还被落在酒楼,收拾衣物不过片刻。
阿练也不再追究管家的用意,只要往后不再相遇,他也不会再为难他,于是阿练背着行囊,拉过李笑便要离开。事到如今,他们当真要离开,却不见得有多轻易,果然方一踏出房门,就听管家出声挽留。
“二位既然想知道我因何会让你们看那幻境,何不留下来自寻答案。”
此话一出,阿练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李笑都忍不住笑出声,心道:这管家怕是傻了,他不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心怀好奇心的么?所遇之事又不是什么小事,重则说不定危及性命,关键时候跑路都来不及,何故要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继续前行,管家追着跨出门,又道:“若我允一样世间绝有的宝物,二位可愿留下一探究竟,权当是赚个路银。”
听罢,李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暗叫声“糟了!”,这管家掐重点掐的非常准确,这下恐怕……
阿练顿住脚,“你以为我是会被银两收买的人么?”
李笑心里擂鼓似的七上八下,十分没底。此话对于阿练的命中性很强,她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阿练究竟会不会答应,这是个未知数,毕竟她与阿练相处时日不多,拿捏不准关键时刻他如何抉择。
此时,管家仿佛洞悉了阿练那丝若影若现的犹豫,遂道:“倘若我得知酒剑仙如今身在何处,你当如何?”
李笑扭头看阿练,见阿练紧抿着双唇,双眸中满是惊喜,却冷着一张俊脸,他不知管家是敌是友,不敢过多流露其余神色,片刻后,他才转过身,似不经意地问出声。
他道:“你方才说酒剑仙?”
“是的,酒剑仙,当年名满天下受国君器重的剑士。”管家临近一步,“听闻你四处打听他的下落,想必此人对于公子而言,不是仇人便是恩师吧?”
这人不在城隍庙外做半仙算命,实在是屈才了,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竟然能猜中一半,说实话,若不是当下环境看起来剑拔弩张,李笑还真想拜人为师,学个一技之长,万一将来做西式餐点在这古代社会混不下去,没市场了,她好歹还有个一技之长。
阿练忙着在敌友的边缘试探,哪顾得上胡思乱想的李笑。
“你想多了,我与他素味平生,又怎么会是仇人或师徒,只不过我偶然得了一柄长剑,听说与他的名剑十分相似,便想找他一决高下,看看我们二人谁的佩剑才是名扬天下的宝剑。”
阿练这番话滴水不漏,在肇城所经历的事,外界知晓的并无齐全,加上谣言的添油加醋,早就不知道传出去的版本真实性还剩多少,无关人员听来,的确如阿练所言乃是因一柄名剑在青城山庄起了冲突,也因此剑,他才千方百计寻找酒剑仙的下落,而他与酒剑仙常年隐居深山,世人只知不识富贵酒剑仙,怎么会知道酒剑仙收养了一个小娃娃,更不知这小娃娃如今已是个英姿飒爽的俊美青年。
李笑一路行来,看惯了阿练铁公鸡和抠门形象,冷不丁瞧见他如此认真冷峻的神色,心中竟有一丝异样划过,酥酥麻麻的,宛如电流遍体划过,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她还尚未明白这悸动如何得来,便又消失无踪。
管家沉吟片刻,发笑道:“我不管练公子与酒剑仙是故交或仇敌,只要练公子对他下落有兴趣,那我便想与练公子做一笔交易,不知练公子可有兴趣一听。”
阿练固然有顾虑,可他身无长物,初涉江湖,又没有什么可让人觊觎的东西,况且他一身武艺,要想伤到他,也不是件易事,他如今对他师傅酒剑仙行踪全无头绪,若是从此得了一丝一毫线索,那寻师之路就不会那么坎坷,酒剑仙的下落也不会如大海捞针,难于登天。
思虑须臾,便大胆回道:“但说无妨。”
李笑拉了拉阿练,使劲眨巴眨巴眼,示意他小心谨慎,切莫胡乱接话。目前来看,李笑对着管家还有几分顾忌,她总觉得这人来路不明,处处透露着诡异,仿佛对他俩的行程目的了如指掌,这行径就好比在他们身上装了摄像头,随时随地的监视,让李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阿练知道李笑的担忧,但他不知道李笑使劲眨巴眨巴眼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是……
他焦虑地皱起眉,“狗蛋儿,你眼睛是怎么了?抽筋了么?”
李笑:“……”
我抽你大爷!!
要是李笑此刻手中有八十厘米的大刀,早就砍下去了,这阿练怎么就怎么看不懂暗示哪,简直要气死她了!阿练可以说是十分木讷了!!
李笑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气到没脾气了,道:“我没抽筋,倒是你,做事能不能稍微考虑下后果,万一……”
阿练俯下身凑近李笑,附耳低语一番,便见李笑神色倏然变化,末了满眼怀疑地瞅着阿练,阿练露齿一笑,倒让李笑放心了。
这时,管家环顾四周,谨慎地示意他俩先入内室。李笑与阿练对视一眼,纷纷后退,管家进了厢房便紧张地合上门,随即挂上门栓,如此小心,让李笑两人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管家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通过他此举可得知,此人并非顾城主府中的人,是敌是友,至今未明。
管家这般严慎当心,阿练与李笑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总觉得接下来管家要说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两人焦灼地等待着他开口,不料……
“老奴先饮一杯茶,略有点渴。”
阿练:“……”
李笑:“……”
目下状况十分类似于“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饮茶完毕,管家又慢悠悠捻起盘中的糕点细嚼慢咽起来,若非他这鹤骨霜髯须眉交白的老者模样,倒真是个举止儒雅行为端庄的俊公子。
吃饱喝足,管家终于想起正事。
他转脸直勾勾盯着李笑看了片刻,道:“你与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