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灼烫的目光根本无法被人忽略，宿修叹了口气，不得不抬眸，对上一直盯着他傻笑的少女。
“夜心，你在看什么？”
少女脱口而出：“看你。”
唔……话音刚落她便觉得有些不妥，这是不是……太直白了些？
宿修温温笑起来，他抿嘴，眸子里尽是愉悦的神色，“为何看我？”
这回少女不再忸怩，而是大大方方的开口道：“因为你好看。”
一旁的宁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人转头望他，异口同声：“出去！”
“哎……”
宁摸摸鼻子，表示十分委屈，却不敢违抗宿修命令，只得一步一步往外走。
“等等。”夜心突然开口，宁回身望她，等待着她的吩咐。
“你……”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夜心才继续开口：“你去苏府看看苏瑾，给我带一下对她的问候，告诉她，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次的事，也不会怪她。”
“就这么算了？”
宿修一听，果真不太开心。
“当然不，”夜心抱肩挑眉，“剩下的就是要彻底令苏家为我所用，不过这一点，大概就要看宁的表现了，哎对了，宁，必要时候可以使用美人计哦——”
宁：“……”
漂亮的嘴角止不住抽搐的弧度，宁十分莫名，美人计……不是女人才用的吗？他家主人这心思果真是……跳脱的厉害。
转念一想，宁也觉得自己该去瞧瞧苏瑾，前几天她肩上受了那样重的伤，想来是为了偷那印吧……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宁山脚一走，宿修便开口，一语中的：“你是在撮合他们二人？”
夜心眉目不动，没有半分心虚：“被你看出来了。”
她转到宿修身后，抬手，轻轻抚过男人的墨发，语调禁不住染上叹息：“你还没告诉过我，这头发什么时候变回蓝色。”
没想到宿修，竟是十分诧异：“你不喜欢？”
她不喜欢墨发黑瞳？
柔软顺滑到无法描述的长发在手中轻轻扫过，夜心执了篦子，动作十分温柔的开始为他梳发，“那倒没有，只是挺怀念你碧眸蓝发的模样，如今这一头黑发，没了鲛人的特征，倒不像个鲛人了。”
宿修暗自松了口气，嘴角也止不住上扬：“那像什么？”
手下动作不停，小心翼翼的为宿修梳理满头青丝，夜心握了握那发，手感好的过分，一看就知不是染过，也并非借用任何外力的，到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搞的。
“像人族啊——”
等到那一头青丝皆被夜心工工整整的束好，夜已经极深了。
宿修被她拉到镜子面前摁坐下，左瞧右瞧，仿佛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一般，夜心笑盈盈的点头，一锤定音：“走吧，去南府。”
唔——他们若再磨蹭下去，天都该亮了。
宿修不语，站起身来，握住少女温热的掌心，面上笑意却无法掩饰，“走。”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
黑衣海皇目光一凛，陡然想起堪堪被屠城不久的附都三郡城，想来乱世传递消息不易，杀戮同样四起，帝都倒没什么讨论此事的人。
可倘若被夜心晓得……
苏府。
苏瑾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歪在榻上，唇色泛白，肩膀高高鼓起，里头被缠上厚重纱布。
贴身侍女在一旁，将药分门别类的在托盘上放好，轻轻跪在她面前，开口道：“小姐，您的伤该换药了。”
“先等等，”苏瑾拂开她的手，面色是隐忍的惨淡，然而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锐利：“院子里的人都查过了吗？那个下药的……如何处理的？”
敢往她的客人茶里下药？苏瑾冷冷一笑，嘴角染上几分嗜血的意味，那就得付出一定代价！
女侍跪着后退两分，冲她屈身，恭恭敬敬的答道：“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清查完毕，下药的那个丫头已经赐死扔进了乱坟岗，她的家人皆卖入边疆，充作军妓。”
苏瑾闻言，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面上神色是满意的，“这一天一夜，父亲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女侍道：“主院那边动静不小，一直没消停过，不过人都换成了咱们的，家族里重要的人物也在这段时间加急清洗了一番，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我晓得了，”勾了勾唇，苏瑾对目前的状态还算比较满意，接下来的事情旁人无法插手，还得她自己来才行，“你下去吧！”
女侍迟疑：“可是小姐您的伤——”
苏瑾挥手，因着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也有了笑意，“无妨，去吧。”
女侍遂不敢多言，十分乖巧的退了下去。
窗棂一动，被风吹出“吱呀”的声响。
苏瑾挂在嘴角的笑蓦然就冷下来，她抬眸望向那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窗棂，语调略略扬起：“怎么？远道而来的客人，都到了此处，还在等什么？”
窗棂处静默了一分，却在下一刻被推开，跨进来一个身影。
入目首先是一头藻蓝色的长发，卷携着一股子莫名的凉意铺天盖地的进入室内。
苏瑾愣了愣，再抬眸时，便撞入那方深碧色的瞳孔里。
宛如幽深的潭水一般深邃，一眼看不到底，又似乎带着满天星辰，点点光芒汇聚。
是那样熟悉，刻入骨子里的熟悉。
苏瑾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晕眩。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
宁见她愣愣的望着自己，也不开口，遂自顾自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来，可目光在触及那堆纱布和药物的时候却凝了一下。
沉沉叹了口气，他对上苏瑾的目光，“身子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苏瑾好不容易回神，低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猛的有些无措。
凤烟阁里相遇，曾让她以为宁是那里头的人，因此喜爱毫不掩饰的流露，可后来发生了一切，都让她清晰的意识到了，宁是海国的战士。
不是小倌，也不是能陪着她胡闹玩耍的人。
这一点的认知让她觉得退缩，而得知他与大祭司闯入苏府寻人的时候，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得到家主大印的过程十分艰辛，殷红的血顺着肩胛流下，染了她一身。
臣服夜心的决定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
苏瑾只是不想与他为敌，想与他站在同样的高度和地方罢了。
天下是谁的，未来又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拿起一旁的纱布和药，伸出手，轻轻褪下苏瑾的衣衫。
苏瑾微微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躲，肩胛处的肌肤很快就裸露在空气中，光洁滑腻，宛如上好的玉石，然而下一刻，冰冷的温度便带着凉意卷上来。
那人在帮她换药。
这样的情形让苏瑾将头别到另一侧去，微微的羞涩涌上心头，她大力的咬住嘴唇，试图将这种情绪压制下去。
乌黑的秀发随着苏瑾的动作从背后漏出来，散落在颊边，遮住她泛红的面庞。
只是宁很快就换好了药，将苏瑾的衣衫拉好，妥帖的打理干净，又伸手过去，将垂落的秀发别到她的耳后。
“苏姑娘。”
“嗯……”
宁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笑出来：“刚刚多有得罪，在下先行赔个不是。”
“……”
赔不是？也没见你刚才有这样的态度。
苏瑾抿嘴，看着眼前鲛人战士含笑的碧眸，熠熠生辉，却没有半分愧疚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宁想了想，开口道：“不如……我们来谈谈正事？”
苏瑾这才转眼，面上的热意散了一散，转为肃然，“圣女醒了吗？”
“醒了，”宁点头：“并且她让我告知你，不要自责，她并没有怪你。”
苏瑾摇头，“但这并不能推卸我的责任，她这次的灾劫本就因我御下不严而起，若是……”
“没有若是，”宁打断她，有些无奈：“怎么还是这样死心眼？我说无事，就无事，你只要晓得，主人向来护短，从来不会责怪自己人便是。”
自己人？
苏瑾愣了一愣，下一秒便想起来，哦……她已经臣服夜心圣女，下属关系……也算是自己人吧？
然而宁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轻笑着补充：“主人向来不会把臣服者看做自己人。”
“那是什么……”
苏瑾迷惑的望过来，下一刻，就见原本含笑的鲛人倾身而上，冰冷的唇覆上她的唇瓣，微微呢喃：“我的妻，才算做自己人呢——”
脑中一片空白，苏瑾瞪大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吻过来的男人。
他不是……不喜欢她吗？他不是……拒绝了她吗？他……
嘴上一疼，苏瑾回神，见宁有些不满：“这样都能走神？嗯？你说，要不要惩罚你？”
苏瑾：“……”
一吻终了，宁意犹未尽的放开气喘吁吁的苏瑾。
看着女子迷离的眼神，宁突然觉得，主人说的美人计……其实也没什么，鲛人一族本就美貌，能利用这样的优势将面前的女子收入囊中……嗯，他还是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