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分隔了几日便物是人非,这让邱非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忍着泪水,摸到了王衡云的手,叫了他一声。
王衡云应声睁眼,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透露的东西很明显:我来晚了。
邱非摇摇头,嘴唇苍白无色:“是我没能完成该做好的事。”
他应该更快地从疼痛中出来,更快地解开腕表缺陷的疑团,更快地发现崔柏的嫌疑,这样一来,就不会到现在的地步。
可邱非到底忘了,他只是一个人,也会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王衡云为什么不告知自己父母的死因,隐隐约约摸索到了对方的用心。
他是想让自己能更健康地成长,而不是沉浸在悲痛中一蹶不振。
相对于真实的死因,“丧尸所为”是一个很简单粗暴的概念,远没有真实的复杂,不会让他触碰到人心的冷酷。
即使王衡云在这方面的确做错了,他却是给了邱非一个完整的成长环境。
而现在,王衡云左腿残废,再不能走动,他也还怨着自己来迟。
明明是一个聪慧异常的人,怎么在这方面竟如此地愚笨呢?
邱非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他缓慢地摩挲着王衡云的手背,试图通过这个举动传达自己的心情。
用语言已是表达不了了,千言万语都道不尽。
见邱非情绪渐趋稳定,顾凉音才开口将事情始末告知,并询问他:“许老他怎样了?”
顾凉音一行人只是循着爆炸声过来,遇到了敢死队后就走了,并没有看到许桑,单看敢死队的人如此疲惫,就知道许桑一定也不好过。
“崔柏已经开始逼迫许老了对吗?”顾凉音见气氛凝重,仍然坚持问道。
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沉重下去,手头上要解决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首要的就是威胁到许桑领导的崔柏。
这个令人厌恶的野心家,已是制造出了太多恶心的事端,几乎无孔不入。
在顾凉音的连续发问下,敢死队里终于有人开口:“我们搞砸了,要广播的公告因为许老的阻拦被打断,虽然我们清楚他一定有什么苦衷,但还没了解完毕就被崔柏插进来一脚。”
“公告?内容是什么?”既然许桑会生气,内容肯定很惊人。顾凉音想。
于是一群人将公告说了出来,互相补充,完了看着顾凉音,一致地表达同一个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顾凉音知道他们为什么依赖自己,因为她说过自己状态不稳定还不能回来居住地,等她归来之时必定是最稳定的时候,也就是真正的“希望之母”了。
虽然是谎言,而且回到居住地纯属突发情况,但顾凉音隐隐觉得时机很正确。
不知是潜水的体内东西残留的能力给了她勇气,还是北沉坚定的承诺与陪伴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总之顾凉音并没有觉得回来不对。
也许,时机真的到了。
琢磨了公告的内容,北沉反倒第一个开口表态:“我觉得不公布出来反而更好。”
“为什么?”队员们不解道。
顾凉音附和:“我也觉得。你们自己再好好想想,里边的内容都说了什么。”
内容……不就是将外出的情况详略得当地组织成字句,报告“希望之母”的情况和腕表的缺陷问题吗?
其中还会说王衡云滞留在外的原因,是为了更好地监测“希望之母”的状况,顺便还有他自己的原因,他有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希望之母”,不用解释大家都明白,公告的目的是说明此次出去后没有收获的原因——因为“希望之母”状态不稳定,需要等待多一阵,到时她自然会找过来。
可是群众已经对传说半信半疑了,所以他们需要腕表缺陷这个事实来辅佐可信度,如果长期被沿用的看似一清二楚的腕表都隐藏有不为人知的缺陷,那么人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一个长久传下来的看似未知的传说呢?更何况这个传说前些时日还实现了一半:阳光出现了。
这个时候,邱非的作用就很关键了,为了让人们清楚了解到腕表缺陷的存在,他决定亲自上阵,再次强行拆除腕表,让在场的人都看看后果,相信缺陷的存在。
像那样要命的反应,绝对能让人信服。
这是邱非住院醒来时第一时间就想到的。
人证上完后,其他部分的公告也就有了可信度,公告整体就更能让人接受,一步步地粉碎认知,至少还能在许桑醒来前多撑一会儿,控制住舆论。
这样的公告有什么问题吗?有,而且很大。
首先,公告是建立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崔柏要夺权的基础上编排出来的,针对的是游行示威的对传说质疑的人,但是崔柏在暗处,他有大把的眼线能将这些信息传到自己耳边,然后他再亲手将信息添油加醋传出去,反而会让集体更骚乱。
就好像提供了一块美味的蛋糕任人分割入腹。
其次,他们并不知道顾凉音的把戏,完全相信了她的说辞,而许桑在病痛之中已经看穿了她的演绎。
无知的情况下贸然告知“希望之母”的状况,而没有“眼见为实”,只会让崔柏掌握更多信息,而让本就质疑的群众更加动摇。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真实的佐证”之类的想法会满天飞,要是邱非做了人证,的确会让他们产生一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忐忑心理,但是,却会将问题导向腕表那边,偏了主题,同时还把矛头对准了许桑。
因为研究院也是他管理的范围。
敢死队为什么能一口气完成公告的内容?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崔柏的路数,不知道对方正在暗处看着,随时准备吸收有用的东西化为己用,他们只看到了游行的舆论压力。
崔柏在此之前藏得太好,这也是他的计划能够一开始便成功的原因。
队员们都沉默了。
的确,在没有查出崔力的身份之前,他们没有留意到崔柏的行踪,更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只是想在许桑病痛昏迷、王衡云还未归来的期间,稳定社会情绪罢了。
他们是聪敏的,他们又是愚蠢的。
“现在要怎么办?”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却又问出了一个更沉重的话题。
是啊,伤痕累累的众人,该如何让崔柏的计划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