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父被黑衣人左右夹着手臂，一路悬在半空中带到了一栋豪华的大楼里，电梯嗖嗖网上升，董父一路不停地飞踹着两条小短腿试图逃走，其中一个黑衣人忍无可忍大手啪一声趴在董父脸上：“要不是老大再三叮嘱要活口，我早就打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了。”
董父顺势咬着他的手指头：“唔……呜呜呜呜……（你知道我是谁吗？）”
“松手！松手！痛痛痛！”所谓十指连心，痛得一个彪形大汉眼泪都流了出来。
董父呸开他臭烘烘的手指头，吼道：“你们这些小鬼，知道大爷我是谁吗？没有我，有你们屁的御龙使，大爷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豢龙氏董父！你们老大刘累当年不过是我的小弟，每天就配刷刷龙鳞，你们这些小崽子，见了祖师爷应该三跪九叩，竟敢打我，打我——”
董父疯了一样，小手拼命打着他们的头：“要是当年，我早砍了你们的狗头！”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大厅中围了一圈黑衣人双手握在档前，齐齐戴着墨镜，脸上清一色欠了钱的表情，冷冷地盯着在半空中扑腾的小男孩，董父停住手脚，有些心虚地看着这阵仗。
突然，黑衣人齐齐闪开，五只巨大的鳄龟趴在地上朝着董父张大了嘴，地上还摆了一排儿童牙刷。
董父一时间摸不准刘累唱的是哪出，双脚已经落了地，两个黑衣人快速弹开了。
寂静的空气中，董父正酝酿着怎么以自己小巧的身躯从这里逃出去，两个大轮子就朝着他碾了过来。
轮椅上，一个打着吊针戴着氧气罩满脸皱纹的老头不咸不淡地盯着他，稀稀拉拉的花白头发竟然梳得整整齐齐，还打了发蜡，枯瘦的身子宛如风中落叶，老年斑就像枯叶上的虫斑，每一个都是岁月的蛀孔。
电光石火间，董父认出了这个耄耋老人，脱口而出：“刘累？！”
老人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把氧气罩取了下来，瞪着浑浊的双眼：“刷吧。”
“刷什么？”董父有点不明白了。
“鳄龟啊，我专为你养的宠物，还专为你配置了儿童牙刷。”刘累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我靠，你别太过分了啊。”董父撸起袖子，指着刘累骂道，这个臭老头，就算真打起来，他也不一定会输。
“董父你个王八蛋……咳咳咳……你忘了当年是怎么整我的？当年我还特别感激你选了我做徒弟，后来才明白你就是看我老实好使唤，天天让我刷龙鳞，害得我落下了一身腰病，却一点真本事都不教给我！你天天左拥右抱吃香喝辣，我只能眼巴巴看着，好容易和一个姑娘看对了眼，你还活生生拆散了我们。”刘累一激动，就喘了起来，赶紧把氧气罩戴上深吸了几口气，怒视着董父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几千年了都没长进，要学铁砂掌还得铲三年铁砂板栗呢，要学木匠还得帮师傅砍三年柴火呢，你刷龙鳞刷了三年吗？男人先立业后成家不然你就是耽误人家姑娘，我一片苦心你怎么从来不理解呢？”董父撑着额头，叹气。
“我放你娘的狗屁！”刘累抡起氧气罩就给董父砸了过去。
“刘先森，您不能动气啊。”一个年轻貌美的台湾腔小护士立刻冲上来重新换上氧气罩又给他拍了拍背顺了几口气这才乖巧地退了下去。
“刷不刷？”刘累又问。
“打死我都不刷！几只破鳄龟老子才不刷！”董父双手环臂，非常有骨气地吼道。
“揍他。”刘累一声令下，黑衣人立刻冲上把董父团团围住，齐齐扬起了拳头。
董父吓得立刻抱头蹲下护住关键部位。
“等等。”刘累突然扬起手喊道。
董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扁着嘴感激地望着他。
“别打死了。”刘累得意洋洋地放下手。
“是。”
董父一声：“我X你——”还没骂完，沙包大的拳头齐齐落下，纷纷避开致命部位，恰到好处地打在董父的屁股上。一团黑影中，董父被打得嗷嗷惨叫。
“刷不刷？”刘累的声音轻飘飘传了过来，所有的拳头立刻停住了。
“孙子才不刷！”董父飞快拿起儿童牙刷，小心翼翼爬到一只鳄龟前，低声道，“小乖乖，别咬人啊，我当年可是养过龙的人，你敢咬我，我让我的小龙把你给吞了。”
大鳄龟磨了磨牙，似乎真的被龙这个字震慑到了，乖乖闭上嘴巴，舒服地享受着儿童牙刷的按摩。
“诶我说董父，你这些年躲哪儿去了？”轮椅滚了过来，刘累用脚戳了戳董父的背。
“关你屁——”董父抬头就撞见刘累似笑非笑的脸还有他已经抬到了半空中的手，黑衣人的拳头已经准备好了。
“哪有躲？还不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普通人胆子小，我又一直长不大，一直搬家呗，四处流浪。”董父识相地笑笑，一脸无奈。
刘累笑了，夹杂着几分心酸，他的一生起起伏伏，不也是守着残躯狼狈度日，外人看起来他有钱有势，谁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波折，这一切又何尝不是拜董父所赐，看着他小屁孩的样子，刘累心里仿佛也舒坦了许多：“我以为你和龙都死在湖心小筑了，若不是鲛人勾引了我最看重的手下，也不会顺藤摸瓜找到你们。没想到龙竟然成了大明星，你还是他的外甥，笑死我了。看你这样子，肯定没女朋友没老婆一直单身吧，读了多少个小学一年级了？是不是出门被人摸脑袋像摸狗崽子一样逗着玩儿？让你当初整我，活该。”
董父认真地刷着龟壳，嘴硬道：“说得你有一样。看你这样子，一直坐轮椅吧，只能看不能动的日子不好受吧？美女小护士再多又如何，和你当初在御龙池有什么区别？心跳都不能加速吧，一不留神就得嗝屁吧？哎呦喂，说起来你可比我惨多了，小孩再怎么着都比老头子强十倍，不，百倍，我好歹还有再发育的可能。”
刘累黑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威严地喊了一声：“揍他！”
沙包拳头再度打在了董父身上，连鳄龟都看不下去似地闭上了眼睛。
一场叙旧，就这样在打打聊聊中度过了一个小时。
顶着黑眼圈满脸淤青的董父终于能压抑毒舌好好和刘累聊聊了，刘累心满意足地喝退众人，大门刚关上，原本一脸威严的刘累就哇一声哭了出来：“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当初掉进御龙池的尼玛竟然是飞船残片，我身体本来就不好，被那东西一辐射自然是越来越差了。脑子不好使，信了外星人，被钩吻那臭婆娘摆了一道，差点脑袋都丢了。吃皇粮天天提心吊胆就怕掉脑袋，在民间赚钱吧，养了一班兄弟，这个要恋爱那个要造反，今天借钱明天欠债，看起来风风光光其实早就入不敷出了。本来指望着抓点龙赚点棺材本退休，又来了个神出鬼没的小六子，把龙带走了不说，还和日本人结下了梁子。当初营口坠龙事件中的小川雄辉自杀了，他孙女小川惠子一直想找到小六子，所以资助了我的基因研究所，小六子的事儿今年摆平了，我以为小川惠子会撤资，没想到她还挺喜欢我这里的一个年轻人，竟然还加大了资金投入……我知道苏蒙那臭小子肯定背地里和小川惠子那臭婆娘有了交易，但我有什么法子啊，我现在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敢信了，那个台湾腔的小护士……呜呜呜……董父……我怕。这么多小弟要吃饭，这么多小弟虎视眈眈，这老大的轮椅真是一点都不好坐。”
董父拍拍刘累的枯瘦的手：“唉，别说了，谁也不比谁好过，你知道我好色的，现在我都六根清净了。唉，我抓什么龙啊，抓出一堆祸事，不瞒你说，我现在还是一名光荣的……处男。”
刘累瞬间收起眼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唉，没尝过甜头不知道女人的好，像我这种开了荤又废了的老头子才是最惨的，不瞒你说，我偷偷吃过伟哥，差点死在床上，急救了三个小时捡回了一条老命，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折腾了。”
董父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你更惨。不过咱们别比惨了，你费这么大劲儿抓我来干嘛？”
“你想一辈子当一个小孩？你肯定也试了许多方法都没用是不是？你想想，咱们同时被辐射，你的小黑龙变成了人，我们俩一个变成了小孩，一个变成了老头，如果我们俩交换一下血液，没准大家都有救。”刘累压低嗓子。
“办法倒是好办法，其实只要你说一声好吃好喝招待一下，以咱们俩的交情肯定没问题啊。”董父拍拍刘累凸起的膝盖骨，话锋一转“但是，你不是说负责基因研究所的小子和日本人有问题吗？”
“对，所以我才故意绑架你闹这么大，让你的龙顺理成章地进来，监督这场实验。我怕苏蒙搞鬼。”刘累的看董父犹豫的眼神，着急道，“如今咱们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苟延残喘没劲，你一辈子这样不窝囊啊？”
“失败了怎么办？我还没抱到小龙的孩子，才刚当了小嘉树的爷爷没多久……”董父鼻子一酸，他舍不得死，张姐做的饭那么好吃，小王和乙哥陪了他许多年，如今小龙又和鲸鲸在一起了，世界这么美好，值得冒这个险吗？
“你为自己活过吗？一辈子躲躲藏藏，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刘累抡起氧气罩就敲在了董父头上，“我刷龙你刷龟，过去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苏蒙那小子不简单，又有了小川惠子的财力支撑，技术方面你完全不担心，就等你点头了，咱们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成功，你我可以重整雄风当回真正的爷们。只要你愿意，事成以后，我给你五百万，还有那些美貌小护士随便挑。”
董父斜睨了他一眼，悠悠道：“失败了呢？”
刘累豪迈一笑：“失败了肯定有急救措施的，最差也不过黄泉路上咱们做个伴，总比这不死不活的好。活了几千年，你不腻？”
董父想了想，认真道：“有点。”
“所以——”刘累看着他，浑浊的双眼目光如炬，充满了期待。
“行。但我得给小龙打个电话，只怕家里已经翻天了。五百万和美女少了一样，我就敲碎你的膝盖骨。”董父拉开口袋拉链摸出手机，“等我打完了电话，你让你的人站一排，我得挨个打回来。”
“没问题。”刘累爽快地答应了，他此时此刻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仿佛明天就能重新站起来躺在美女怀中吹泡泡了。
人生，瞬间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