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董父狗一样窜到了副驾驶座位,一本正经地霸占了位置。
司机小王的双眼从头到尾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时不时与董父交换确认的眼神。
古鲸鲸喝了热粥,又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大喇喇侧靠在陆云玺怀里,仰着头张着嘴,睡得直打呼,双腿腿耷拉在座位上,心中坦荡荡,脑中无欲。望,完全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
陆云玺叹气,对于一个接吻就像填饱肚子一样随便的的女人来说,她心智大概还未发育完全吧,可能真是个弱智。
“真像结婚了一千年的夫妻。”小王撇撇嘴,“一点都不见外了。”
更难得的是龟毛的老板竟然容忍了一个睡姿如此奇葩难看的女人躺在他怀里,今天这个,大概也是老板的第二人格吧,平时谁碰了他的手都恨不得……把对方手砍掉的狠角色。
古鲸鲸的指尖微微颤了颤,背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麻药失效后,肉体的痛感再度袭来,古鲸鲸呻吟了一声,眉头皱紧了。
背上的爪痕隐隐散发微光,光顺着她的背脊涌进了大脑,古鲸鲸的眼前闪过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无数水蛭爬上岸,四散逃离。
其中一只顺着河岸爬上了马路,钻进了桥洞。
寒冷冬日,桥洞中躺了三个流浪汉,身上盖着薄薄的报纸,缩成一团贴着墙,无不散发着让人厌恶的臭味,黏糊糊的头发贴着脑袋,脏兮兮的脸上已经看不清五官了。
捡来的盒饭早已吃得干干净净,甩在火堆中,火光照亮了桥洞,跳跃的影子有些阴森。
水蛭顺着墙根分离攀爬着,它贴着墙壁,高高俯视着躺在地上的三个流浪汉,这才发现紧靠在一起的是一男一女,孤零零躺在在另一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身材壮硕,却不知为何选择了做流浪汉这条路。
水蛭迅速弹到流浪汉脸上,摊成果冻状裹住了他的脸,猛地一收,流浪汉的手脚扑腾了几下,身体抽筋一样颤了颤,整个人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水蛭蠕动着身体,一点点吞噬着比它身形大几十倍的人类,看不见的利齿细细密密啃噬着他的血肉,最后整条水蛭心满意足地瘫倒在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慢慢长出了头颅和四肢,与流浪汉一模一样。
对面躺着的女人被动静惊醒,从男人怀中探出头来,破口大骂:“要死啦,大半夜哆哆嗦嗦个屁啊,打手枪都这么费劲,实在冷就去找个女人睡啊,吵死人了。”
她的男人默默把她的脑袋按回了自己怀中,两口子继续甜甜蜜蜜地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单身狗伙伴已经死翘翘了。
被水蛭寄身的流浪汉缓缓坐了起来,活动了几下僵硬的手脚,又扶着墙走了一会儿,皱紧了眉头:“糟糕……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人类的大脑。难道是因为他在睡眠状态,我选错了时机?”
“滚啦!”女人捡起地上的易拉罐,朝着碎碎念的流浪汉砸了过去。
“砰”一声,流浪汉的后脑勺挨了一下,他一脸茫然地捡起易拉罐,用力一捏,易拉罐碎了。
“你,你是谁?怎么在我身体里说话?”流浪汉突然清醒,吓得喊了起来。
“你别怕,我是神,你是被神选中的男人,因为某些无法解释的原因,我没办法完全占据你的肉身,所以目前我们是共存现象。”水蛭的话语迅速流利了。
流浪汉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身体,完全没什么异样,又看看双手,依旧脏兮兮臭烘烘,但脑子里怎么会有另一个声音,而且和自己一模一样,难道是在做恶梦?
流浪汉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打到第三下,手突然不能动弹了,停顿在半空中。
他的嘴巴又自动发出了声音:“请不要伤害这具身体,如今它也是我的。”
流浪汉吓得瑟瑟发抖,直接尿了裤子,他看着桥洞中依旧温馨躺在一起的两口子还有摇曳的篝火,一切明明都没有变,但为什么他身体里突然就多了一个“神”?
他走到河边,此时天空飘起了细雪,河面上结了一层冰,他觉得自己病了,原本就已经够丧的人生还突然人格分裂了。
他大学毕业那年找工作连连受挫,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索性自暴自弃,直接离开家流浪了起来,竟然开心地发现完全没有烦恼的生活是可以的,只要不嫌弃垃圾脏食物臭,不怕冷不怕热,无欲无求,就可以很轻松地活下去。
人生已经很艰难了,他不能生病,他没办法容忍脑海中有另一个声音在指挥他的身体。
流浪汉纵身跃入了冰河中,深深沉了下去。
再醒来时,他依旧躺在桥洞中,身上已经干了,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腻歪的两口子正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亲热,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映得两个人纠缠的影子格外地热烈。
女人蓬头垢面,杀猪一样地叫喊。
男人哼哧哼哧老牛一样犁地,他拽着女人的头发用力地拉扯,把她翻了个身,脸朝向了流浪汉,挑衅一样,两人更加热烈地吼叫了起来。
——你看,这就是人类,不管科学怎么飞跃,文明怎么进步,人类交配的样子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还有七情六欲,人类就永远无法再进一步。因为欲念,就是弱点。
——人类与地球上其他生物一眼,并没有高人一等。
——人性的丑恶,在整个宇宙中所有高等文明都无法企及,因为他们拥有任何文明都无法捉摸的技能:说谎。
——你一直被欺辱不是吗?因为你无依无靠,连个伴儿都没有,他们抢你的被子,抢你的食物,在你面前苟合,用言语侮辱你……你为何不敢反抗?这个桥洞原本的主人是你,他们最初到来时,也是小心翼翼求你与他们分享,结果呢?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你成了他们戏弄的对象。
……
无数个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烟花一般绚烂。
这一次,他没有害怕,只是安静地看着对面变换着姿势交配的狗男女,聆听着那个声音的教诲。
男人耍杂技一样把女人举在墙上继续耸动,弧形的桥洞中,纠缠在一起的黑影扭曲着进进出出,篝火中的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像一场诡异的后现代戏剧。
“哪有什么文明可言,人与兽其实没有任何区别。”流浪汉嘴里回味着一句话,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两人背后,拽着男人的头发猛地一扯,直接把他拖进了火堆中,烈焰瞬间吞噬了他光溜溜的身体,痛得他翻滚在地惨叫连连。
“丑恶的人性。”他看着尖叫的女人,掐住她的脖子,目光扫过她脏兮兮的胸脯,冷冷一笑,“欲念,就是弱点。”
他埋进了女人的脖子中,张大嘴,獠牙涌出,在她的大动脉疯狂撕咬了起来。
他终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怪物。
河面破冰时,他的皮肤变得异常粗糙,长出了大大小小奇怪的硬疙瘩,手脚也变异出了尖锐的利爪,他白天躲在水中睡觉,夜里缩在草丛中捕猎。
脑海中的那个“神”消失了,他们共同变成了嗜血的怪物,只寻着本能去捕猎人类,周围的流浪汉逐渐被他吃光了,在这个桥洞消失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变成了这个都市的恐怖传说。
古鲸鲸睁开双眼,突然觉得一阵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