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崔警官的故事
咖啡杯里的茶2018-05-03 22:566,235

  “尸体摊在岩石上,呈扭曲状趴着,血呈飞溅状散布。一枚眼珠落在一米外,死亡原因从高空跌落致死……男性,年纪大约30~35岁之间,身体一米七三,皮肤粗糙黝黑,眉头一颗豆大的黑痣,穿着专业的登山装、登山鞋,手腕处一圈皮肤偏白,冲锋衣内袋外翻,没有钱包、证件,手机等可以辨别死者身份的东西……”

  我录下自己的声音,然后用手机拍下一张张细节图片——脚印,血渍,伤口,死者的模样。

  山中大雾弥漫,信号极差,已经拨不出去任何电话。眼看山雨欲来,原本想要搭个简易帐篷保护现场,又担心大雨冲坏造成更严重的破坏,只得作罢。

  刚披上雨衣,立刻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我怕困在山中,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此山名为骆驼峰,山势陡峭,山中有大片未经过开发的原始森林,悬崖峭壁是很多胆大登山者最爱挑战的极限。

  山中昏暗,大雨磅礴,才走了一会儿天竟然黑透了一般,我披着雨衣杵着拐杖摸索着往前走,泥泞的山路难以辨识。手电筒的光照射着前方狭窄的山路,我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狼狈不堪地朝着前方的灯光走去。

  不像山民的木头房子,是一栋结实的水泥结构小屋,两层楼,坐落在树林中。小屋前稀稀拉拉种了一些蔬菜,一条石子路在野草中若隐若现,小屋的灯光在大雨中摇晃着若隐若现,依稀听得到孩子的嬉笑声。

  我犹豫片刻,用拐杖扣响了大铁门。

  嬉笑声突然停住了,屋子里安静得不像话。

  我又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沉重的男声问道:“谁?”

  “你好,我是登山的人,现在下起了大雨,下山的路太危险了,请问我可以进来避避雨吗?”

  门咔嚓咔嚓响了两次,裂开了一条缝隙,细细的铁链还锁着,里面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瘦削,温和中带着一丝警惕,他打量了我一会儿,点头道:“请进。”

  我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

  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装裤,脚上一双舒适的平底鞋,递给我一条大毛巾擦拭雨水,又问是否需要换衣服。

  我摇头,冲锋衣内并没有湿透。

  屋子里干净整洁,壁炉中烧着木柴,地毯是十二宫的棉线毯,一张单人沙发已经有了些日子,实木的餐桌很大,一共……六张椅子。椅子下散落着一些孩子的玩具。

  有两扇门紧闭着,应该是卧室。这栋小屋在山中显得特备“奢侈”。

  那光,不是电,是壁炉中的火光。

  男人给我倒了一杯热茶,一口下去,身体立刻温暖了。

  “来这里登山的一般都是男性,你一个女孩子,胆子倒是挺大的。”男人摸索着手指轻言细语道。

  “我本来就是登山爱好者,再加上这山中经常有登山者失踪所以就来看看。”我盯着男人的手腕,不动声色道:“可能是警察的缘故吧,胆子是比寻常人大些。我还跟我们老大开玩笑说,如果我也失踪了,一定要把这骆驼山翻个遍。”

  “哦~原来是女警官,果然英姿飒爽。”男人笑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配上端正的模样,颇为英俊,“这片山陡峭树多,要寻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像我这屋子,好几年了,找着这儿的人不过三四个,都是迷路了求收留过夜的。”

  男人见我一直注视着地上的玩具,声音大了起来:“孩子们,出来吧。”

  周围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脑袋从行李箱中冒了出来,斜眼歪鼻,右半边脸像融化的蜡像一样耷拉着,是张男孩的脸,带着扭曲的笑容冲着我挥了挥手。

  我的呼吸猛地一紧,另一个男孩从衣柜中跳了出来,满脸的神经性纤维瘤随着男孩的动作在跳跃。

  他的四肢仿佛树干一样长有树枝和树根状的肉瘤,他嘻嘻笑着猛地冲到我怀里,仰着头咯咯笑,活脱脱恐怖片里面的树人。

  手一抖,茶杯哐当一声落在了桌上,我屏住呼吸往后闪了闪根本躲不开。

  瘤子男孩晃动着脑袋往我腿上蹭:“你摸摸我,摸摸我,快,摸摸我的小疙瘩,我就会开心。”

  我清晰地感觉到寒意从脚下升起,汗毛一根根惊恐地竖了起来,脸上的皮肤因为紧张而紧绷,鸡皮疙瘩在我脸上与男孩满脸的小肉球“交相辉映”。

  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咽了咽唾沫,颤抖着右手鼓足勇气试图抚摸男孩疙疙瘩瘩的脸,男孩一脸期待地望着我,充满童真的眼睛中闪烁着惊喜的亮光。

  像……摸着一根硕大的……苦瓜……那些大大小小的肉球在我手掌心跳动翻滚,那毕生难忘的触感让我的胃里一阵翻腾……我强忍着压了回去。

  “还有我!还有我!”蜡人男孩也冲过来,半边耷拉的脸搁在我的腿上,两眼闪动着纯真。

  我别开脸,嘴角牵强地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咬着牙在蜡人男孩的头上拍了拍。

  两个男孩终于心满意足地跑开了,我四肢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不是胆小的人,什么恶心的死状尸体都见过,但这样骇人的触感……几乎让我晕过去。任何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都会败在这样恶心的脸上,虽然面对两个无辜的孩童不应该这样说,但是真的……很恶心。

  “你很害怕?”男人笑着问我。

  我强撑:“只是小孩子罢了,怎么会害怕。”

  男人仰着头,闭上眼睛道:“是啊,只是小孩子……可他的家人却抛弃了他,在街上乞讨大家都绕道走,因为觉得他太可怕太恶心了……另一个孩子也是,从小就没有人和他玩,在街头流浪了好几年,靠着翻垃圾桶和几个好心的老婆婆施舍点吃的才勉强活了下来。”

  我立刻觉得无地自容,但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爱心去关怀他们。

  男人睁开眼睛,望着我:“你不觉得他们长得特别‘美’吗?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美,是一种另类的美,丑到极致的美。”

  “所以你收养他们不是其他原因,是因为他们独特的美?”

  “你不觉得神奇吗?人类在不断的进化,却总是因为内在或外界的原因,生下各种畸形的孩子。那些奇怪的病变一直存活在人类的DNA中……一旦免疫力失调或者身体缺乏某些东西,病变立刻就会显露出来。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脆弱不堪的。环境的日益恶劣,食物的不安全,饮水的污染……”他凑了过来,放大的脸上有癫狂的红润,“说不准人类哪天就灭绝了!”

  “恐龙都会灭绝,更何况人类。物种的起源与灭绝,都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的选择,我们不需要考虑得太多。”我看着专心致志玩玩具的两个小男孩,淡淡道。

  男人一脸失望:“就是因为绝大多数人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这个世界才会越来越糟糕。人们在天灾人祸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飓风,地震,火灾,水灾……甚至是一个小小的水洼也能淹死人。你看,人多脆弱。如果正常小孩像他们一样食不果腹,饥寒交迫,靠着垃圾生存,恐怕早就死了。所以,人类的身体还是潜力无限的。”

  我觉得这个男人精神有点问题。在这深山中建这样一栋小屋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他这样神神秘秘还养了两个孩子……不,从椅子的数量看来,屋子里应该不止三个人生活。

  “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安家呢?带着两个孩子挺不方便的。”我半真半假地关切问道。

  “山中空气好,吃的也干净,没有世俗的干扰,人都会活得久一些。”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是脑海深处,一张面孔浮出记忆的水面与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缓缓重合了起来。

  “警官如果累了,里面有干净的卧室可以休息。”

  “不是太累。才傍晚7点多,山中却已经全黑了。”我看了看表,又看看窗外竟然觉得有些困,可直觉告诉我这山中小屋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你知道这山中一直有山鬼的传说吗?好几个山民都说自己见过山鬼。有男的,有女的,浑身赤裸,皮肤呈青白色,透明得血管都能看见……山鬼四肢修长,瘦骨嶙峋,爪牙锋利……屈原的《楚辞·九歌》中也出现过山鬼:被薜荔兮带女罗……乘赤豹兮从文狸。中国古代传说中,一直有着山鬼的存在,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他说得特别认真,以至于我不与他探讨探讨仿佛还说不过去了,但我确实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不感兴趣:“山民一直信奉鬼神,但那些不一定存在吧。”

  “错!山鬼是真实存在的。”男人神秘一笑,“世界各地都发现过庞大的洞穴,地底王国的传说也一直存在着。地底人,海底人,天空人……我一直知道他们存在着,不要愚昧的认为人类只能在地上行走,只能依靠空气存活,其实人类在进化史中,有些人留在了地面上,有些人去了地底,有些人迁徙到了海中,有些人……生活在天空中。”

  我知道了,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妄想症。

  “苏联曾经在喜马拉雅山发现过地底人。海底人也有被渔民捕捞过的记录。天空人……世界起码有好几十个案列证明过空中城市的存在……”

  这人真的是个神经病,如果真的有地底人地震时候怎么办?海底人更不靠谱了,水压那么大,人类怎么可能存活!天空人……更可笑,飞机岂不是分分钟撞上他们的房子。

  “你不相信我?!”男人猛地拽住我的手腕,力量大得吓人。

  我甩开他,怒喝:“先生,你冷静点!”

  他盯着我,突然笑了,点点头坐下:“是的……是的……我应该冷静……冷静……对不起啊。”

  我故作镇定地笑笑:“没事。你继续说山鬼的事。”

  “哦,对,山鬼!山鬼其实就是地底人,他们成为所谓的山鬼是因为地底的出口刚好在山中。地壳运动会造地层的断裂,移位,很不巧的,这座山就在地震带上。”

  听他说得有理有据,我追问道:“所以山民看到的,其实是山中的地底人?”

  “没错。地底人和山民说的山鬼一模一样,青白色的透明皮肤,四肢长且有力,具有可怕的攀援能力。脑袋椭圆形,嘴巴很大,牙齿尖锐,眼睛没有视力,不知道他们靠什么来辨别方向,但可以在黑暗中准确撕裂猎物。很厉害吧。”

  他详细的描述让我无言辩驳:“你也见到过山鬼?”

  “不仅仅是见到,我还捉到过。我在山中四年了,才让自己学会了如何在山中不迷路,我到山民口中见到山鬼的地方详细寻找,果然看到悬崖边有巨大的裂缝或者幽深的黑洞入口。我用野猪肉做诱饵,因为不知道他们吃生食还是熟食,我就备了两份诱饵,然后用山民教的方法做陷阱,捕捉到了一只雌性山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捉回来了。”

  我屏住呼吸:“那只山鬼呢?”

  “因为我的疏忽,她逃走了。她把地下室的门弄开了……”男人一脸懊恼,“你不信?我带你去看!”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他走出屋子。山雨已经停了,黑漆漆的深山像一只安静的猛兽,吐纳着湿漉漉的水雾。

  地下室在屋后 ,男人拿开一些遮蔽物,掀开一块沉重的铁板,一个黑幽的入口露了出来。

  男人打开手电筒,招呼我跟在身后。石阶走了大约二十步,空间立刻宽敞了起来,他在电闸口折腾了一会儿,刺眼的光让我瞬间闭上了眼睛。

  地下室大约一百平米左右,经过特殊的处理,干燥且温度适宜。更让我惊讶的是,地下室左侧摆着一个巨大的冰柜,像太平间存放尸体的格子柜。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大手术台上还有未冲洗干净的血渍。

  习惯地朝着腰间抹去……带给我安全感的佩枪没有带出来,我突然觉得很害怕,这种害怕像是在噩梦中怎么也醒不来的恐惧。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我两腿打颤。

  两米高的椭圆透明玻璃柜像巨卵一般整整齐齐竖了一圈……我猛地掐住自己的手腕,把喉咙中的尖叫声压了下去。

  男人回过头,轻轻笑道:“喜欢吗?你看!这是野牛的头……这是巨蟒的头……这是熊的头……我找的都是极品!”

  这些巨大的头颅在福尔马林中漂浮着,我无法转移视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肠胃翻滚。

  他真的是个疯子!一个疯狂的疯子!

  我想要拔腿就逃,可我不甘心这样的半途而废!我翻看了所有骆驼山失踪者的资料,因为有着登山经验,所以根本不相信所谓的“自杀”、“不甚跌落”、“神秘失踪”这些说法……我知道骆驼山一定有问题!今天那具尸体再度肯定了我的想法!他的内袋被人翻开过,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了,他手腕上的运动表也被人拿走了……此时,他的表正戴在一米外那个微笑的男人手上。

  一个衣着如此斯文的男人,怎么可能搭配一个可笑的运动手表。

  他就是这个藏匿在深山中的凶手!

  大概见我神色慌张,男人安慰道:“别怕,西方的传说中有牛头人米诺陶洛斯,我们古代有人头蛇身的女娲……不觉得很神奇吗?动物和人类的区别其实并不那么大,也许远古时代的动物和人类其实根本就是同一个物种。我一直在做各种实验,你看——”

  他招呼我过去,拉开了一个冰柜的门,一具尸体滑了出来。

  我立刻就认出了是失踪人口方大伟:30岁,自由职业者,登山爱好者。2013年7月8日攀爬骆驼山,半个月后他的家人报警,警察来山中搜寻,并未发现他的尸体,方大伟被列为失踪人口。

  方大伟的脖子上一圈明显的伤口,像砍断脑袋又缝合起来一样。

  “我曾把他的头与山羊的头缝合在一起,结果很遗憾……他只活了三个小时。”

  他拉开另一个冰柜:“我把他的脚斩断,与蛇的身体缝合在一起,结果伤口感染了,他活了四个月……”

  “她很漂亮是吧,可惜得了癌症,来山中自杀,我医了她半年,还是去世了……真可惜,我以为她的身体和猫会融合得很好,真的,一开始她的头嵌在山猫的身上一点排斥都没有……”

  他哐当哐当拉开一个个冰柜,里面全是失踪人口,大约有二十来人,男女都有。

  我的腿在颤抖,手也在抖,我张大嘴想说什么,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曾经闻名永川市的外科医生林木森!他办公室的锦旗都快挂满了,人们口中的他医者父母心,是不折不扣的名医!如果不是因为太平间的尸体频频被盗,他的事情也不会暴露出来。

  林木森喜欢用尸体做一些奇奇怪怪骇人听闻的实验,他把尸体分割与动物缝合!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新闻被封锁了,只有医院高层和警察知道详细内容。林木森以侮辱尸体罪被刑拘了一段时间,放出来后就自杀了。

  高架桥上摆放着他的日记本鞋子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他的领带系在栏杆上。

  日记本中有一封伤感的遗书,他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失望和担忧,他想要去极乐世界寻找真正适合人类未来生存的新方式。

  江中没有打捞到尸体,那天永川市瓢泼大雨。

  那是我从警校毕业后,参与的第一个案件。

  林木森的日记,就是一本精神病人的恐怖小说!

  他详细记载了自己如何拿尸体做实验,如果详细地切割与缝合。他说自己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用活人做实验势在必得!

  他的日记,让我做了整整一年的噩梦!他总是在梦里召唤着我,他说我一定会懂他的“寻人”计划……

  万万没有想到,七年后,我兜兜转转,再次与他相遇,而日记中的一切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我记得你,崔警官,你一直不相信我死了,花了好大力气找我。甚至跑到我千里外的老家去了,那时,我正巧藏在柜子里……那时候你好年轻,一身正气,特别可爱。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这就是命运的力量。”他悄无声息走过来,我们俩近在咫尺,我却没有半点可以逃脱的力气。

  在真正的恐惧面前,什么格斗术擒拿术,根本没有任何用,我吓坏了,像再度坠入了那可怕的梦中……魔鬼,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不,是我自己送上了门。

  他冰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像一根根锋利的刀片切割着我的皮肤,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大声尖叫又想要跪地求饶,我惊恐得瑟瑟发抖浑身无力。

  “嘘……别乱动。”他的双手按着我的肩膀,像给我施了定身术,让我根本无法动弹。

  他从玻璃柜中,拿出那颗巨大的野牛头,湿哒哒地走了过来。

  “欢迎回来……我的米诺陶洛斯。”他充满魅惑地笑了笑。

  “哐哧——”一阵腥臭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湿漉漉的牛头扣在了我的脑袋上。

  最后的视线中,角落里一个缩成一团的青白色人影一闪而过。

  山鬼!!!

继续阅读:62.迷路的背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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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外星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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