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乌云密布,整个永川城下起了大暴雨。
所有新闻热点全部都是新婚夫妇死于酒店的消息,一时间,各种诡异传闻四散弥漫,婚礼眨眼就变成了葬礼,白发人送黑发人,酒店中哭嚎声一片。
冷清的小车站,古鲸鲸和阮姣送阮恩河离开。
阮恩河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视力损伤了一大半,对于鲛人来说,眼睛胜过一切,一针一线都要精准无比,她的双眼已经不适合纺织鲛绡了。
阮恩河坐在车窗边,像一尊雕塑般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唯一的贴身小包中装满了她此生最大的财富,二十颗硕大浑圆的黑珍珠。
古鲸鲸撑着伞,阮姣站在伞下伤心不已。
“害怕了吗?”古鲸鲸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
“不怕。我遇到过这么多渣男,不过是‘来啊,互相伤害啊’。我不会放弃何谓,我的眼睛也不会瞎掉!”阮姣双眼中散发着不服输的光芒,让古鲸鲸无可奈何,“我不信,我这辈子注定了只能爱上渣男!”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天,古鲸鲸给董父打电话说今天不回来,在朋友家。
她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犹豫了片刻,轻轻拨通了陆云玺的手机号码。
剧组坐落在山脚下,勉强有信号,拍摄条件异常艰苦,但大家兴致都很高。
山里空气宜人,风景秀丽,满眼的绿让人心旷神怡。
陆云玺穿着古装戏服,俨然一个翩翩公子,融在那片绿中,格外俊朗。
助理苏蒙快速跑过来,拿着手机小声道:“陆哥,电话。”
陆云玺有些惊讶,刚才与董父报了平安,怎么又来了,他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知怎的,他心头一跳,快速接通了。
“喂……陆……”信号很差,但依旧听出了是古鲸鲸清脆的声音。
“是我。”他站起来,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苏蒙知趣地回到了小板凳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拍摄现场。
“糖吃了吗?”古鲸鲸只觉得那头信号断断续续,陆云玺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吃……”陆云玺的口袋中一只装着两颗糖,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糖果真的有效,他一点点减少了药的用量,但身体并未出现很大不适,山中清幽,空气舒畅,他整个人也舒服了许多。
有戏就拍,没戏就四处走走,这骆驼峰他并不陌生。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片空旷处,手机信号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我们过两天来看你,张姐不放心剧组的伙食怕你吃不惯,山里空气好,吃的肯定也多。”古鲸鲸一说到吃,立刻来了兴趣。
陆云玺听到“我们”二字,嘴角勾起了浅笑,嘴上却违心地拒绝了:“骆驼峰很凶险,你们别来了。”
“哦。”古鲸鲸眼前的木耳香菇野鸭山鸡竹笋野菜……通通被陆云玺给打击散了。
“让小王陪你们一起来。”陆云玺话风一转,淡淡道。
“好!”古鲸鲸立刻蹦了起来,突然道,“小龙,没事对着大山呼气吸气呼吸又吸气,让呼吸变得有节奏全身放松,据说也对失眠有好处。”
“你叫我……什么?”陆云玺心口一紧,呼吸顿住了。
古鲸鲸晃了晃神,眯着眼睛用力拍了一下额头:“你的名字太复杂了,叫你小龙更顺口似的,就脱口而出了。”
陆云玺拿着手机,望着远处高耸天际的悬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心中波澜久久未能平复。
“如果你介意,我还是叫你陆云玺吧。”古鲸鲸的舌头都快打结了,但秉承尊重客户的原则,她只能委屈自己。
“来的时候,注意安全。”陆云玺睁开双眼,波光流转中,目光一凌,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话,就挂断了手机。
山风呼啸而来,衣裾飘飘中,陆云玺长发飞舞遮住了双目,瞳孔中倒映出的那片绿越来越深,隐隐有雾气笼罩。
“小龙!”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热乎乎的小手捂住他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垫着脚丫子的夏天无咬着下嘴唇,一脸狡黠:“猜不出来就是小狗。”
陆云玺站立如松,睫毛扫过她的掌心,声音低沉沙哑:“小狗。”
夏天无脚垫累了,手也举痛了,哎哟哎哟松开他:“小龙,不许骂我。”
她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腰:“算了,不理你了。”
她自讨没趣,转身就走,他的大手却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猛地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中,披风裹住她娇小的身体,下巴轻轻压在她头顶:“湖边风大,躲我怀里。”
湖中早已结冰,湖面只有几只枯荷支撑着凋零的美。
她穿得单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圆圆小小的脸蛋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有那头茂盛的黑发如云朵斜坠,发间簪了一朵小小的花。
她仰着脸望着他,笑得脸颊露出了两个大大的酒窝,甜得他喝了酒一般,瞬间就醉了。
他低头看着她,裹紧了披风,突然暖得想要与她今夜就白了头。
但他,却怎么也看不透她,神神秘秘,狡黠无比,风一般,以为捉住了,却眨眼就消失在了指尖。
她与任何男子交往都坦坦荡荡,举止大方,甚至经常作男装打扮与人打猎蹴鞠。
大唐风气开放,女子地位高大,自然无不妥之处,但陆云玺总归有点吃味。
他在她心中,似乎与任何男子都没有区别。
两人偶有亲吻,她竟丝毫没有羞涩之意,一双眸子盯得他坐立不安,倒是他,辗转难眠了数夜,再见她不由红了耳根。
她却全然失忆了一般,依旧和他吟诗作对,并肩而行。
他愈加忐忑了,完全摸不透姑娘的心意,只得装作对她冷漠,她却又热乎乎地贴过来,嘻嘻哈哈逗他,竟然还不断介绍姑娘给他……气得他足足三天没有理她。
……
几千年的往事,真像一场绮梦啊。
梦里的姑娘,真的来过他的世界吗?
那个负气出走的洞房花烛夜,如果他留下,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陆云玺回过头,身后空荡荡一片,根本没有谁在叫他,而烈烈山风依旧吹得刺脸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