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鲸鲸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端着水杯，低着头，咕咚咕咚狂喝水。
林晶的家虽小但特别整洁温馨，古云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整个人衣着也朴素干净，即使老了，依旧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古云欢天喜地在厨房忙碌着，偶尔探出头来冲着古鲸鲸笑，像是生怕她又离开了。
古鲸鲸来到林晶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明星海报。
林晶，真是一个有梦的女孩子啊。
突然，古鲸鲸的目光落在了床头，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电影海报，陆云玺持剑立在悬崖边，白衣翩翩，玉树临风，那双眼睛像是透过海报，望进了古鲸鲸的心里。
她猛地抬起手，遮住陆云玺的脸，一点点挪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反正不太敢直视陆云玺的眼睛。
饭桌上，古云给古鲸鲸夹菜，古鲸鲸发现她的手一直在触碰盘沿和碗边，视力似乎丧失了一大半。
“你的眼睛？”古鲸鲸第一次食不下咽，心中愧疚不已。
她似乎承载了林晶所有的情感，她甚至怀疑到底是自己在控制这具身体，还是身体在控制着她。
人类的肉身是有记忆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五脏六腑，都完美地保留着原主人的过去。
古鲸鲸知道，她的愧疚，就是林晶的愧疚，她无法摆脱这具身体附加的情感记忆。
“哭多了，又睡不好，眼睛给亏成了这样。没事，人老了，身体器官也在退化。”古云满不在乎地给古鲸鲸夹了一块肉，却掉在了碗外。
古鲸鲸快速夹起来放进嘴里，哽咽着咽了下去。
这顿饭古鲸鲸吃得很难受，即使大口大口拼命往嘴里塞东西，也完全没有了过去的愉悦感和充实感，胃饱了，心却空得难受。
吃完饭，她麻利地帮忙收拾碗筷，古云一直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她，眼中含着泪。
古鲸鲸低着头，挪到古云身边，小声道：“我要走了。”
古云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又捧着她的脸，一直盯着她的双眼，嘴里喃喃道：“你是我的晶晶吧……是我的女儿吧……”
古鲸鲸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伤心扬起嘴角：“我是晶晶啊，妈妈。”
妈妈二字，终究叫得忐忑。
一个霸占了她女儿身体的外星人，一个莫名其妙改变了她女儿人生轨迹的侵犯者。如果古云知道了，一定会肝肠寸断吧。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女儿林晶，是外星小偷古鲸鲸，是她偷走了林晶的人生。
“我觉得你变了……”古云捧着古鲸鲸的脸，哭了起来，“我的女儿没有这么懂事，她从来不会帮我收拾碗筷从来不会洗碗，你说话的样子也不像她，你的表情也不像她，你身上的气息都不像她。但是你额前的那个小伤疤分明就是我女儿小时候在桌子上撞过的……晶晶，你到底怎么了？你真的是我的晶晶吗？”
古鲸鲸着急地解释道：“是我，妈妈。我出了一场车祸，伤得很重，但是我醒了过来，已经没事了。怕你担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怪不得我梦见你出事了，满身是血……”古云哭得肝肠寸断。
“妈，我撞伤了大脑，许多事想不起来了，但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女儿。”古鲸鲸抱着古云，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古云终于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林晶了，也许车祸真的会改变一切，但是女儿变得更好了，这就是命运对她最后的恩赐吧。
“我暂时没办法回家住，等我处理好一切事情，保证会回到你身边。”古鲸鲸松开她，一字一顿道，“妈，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古云望着她，犹豫着，终究还是点点头：“不要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晶晶，我们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吧。我不需要钱，对生活也没多高要求，你别委屈了自己。但是你执意要去寻找你认为会带给你幸福的东西，那你就去吧。”
古云也曾听过那些流言蜚语，既心痛又生气。
“知道了。”古鲸鲸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交了房租剩余的钱，全塞进了古云手中，“妈，你买点好吃的。等我发了工资再给你，刚交了房租，只剩这点了。”
古云含着眼泪收下了，这是女儿第二次给她钱，第一次是她打完第一份工，已经五年了。古云把那些钱紧紧拽在手心，用力揣进了口袋中。
古鲸鲸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存进古云的老年手机中，又寒暄了一阵，在门口抱了抱古云，这才离开了。
古云趴在阳台上，目送着女儿的身影，一直用手背抹眼泪。
他们不知道这屋子里所有的动静和说的话都被窃听器一一传了出去。
三个月前，一个号称升级座机电话的工作人员走进了古云家，悄无声息装好了设备。
古鲸鲸刚走出小区，就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从玛莎拉蒂中走了下来。
擦肩而过时，古鲸鲸突然觉得她分外眼熟，记忆潮水涌过大脑，古鲸鲸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林佳仪突然顿住，回过头来，冲着古鲸鲸嫣然一笑，亲昵地喊了一声。
古鲸鲸的背一僵，缓缓转过头去，咧嘴一笑，脱口而出：“林佳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