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疲惫地脱下白大褂,抹了抹倦容,刚坐下,外面就响起了喧闹声,他还未起身,一个粗鲁的年轻大个子就冲了进来,揪住白岩的衣领,迎头就是重重一拳,打得白岩眼冒金星,又跌回了椅子上。
白岩那张精致的脸上,鼻梁已经歪了,鼻血缓缓流了出来。
他掏出白手帕擦了擦鼻血,冷静地盯着那个大个子——二十五岁左右,浓眉大眼,高鼻厚唇,方脸,头发茂盛。这样的长相很明显是个肝火旺盛脾气暴躁的人,额头和鼻翼边还有因为焦躁而冒出的痘子,胡茬深深浅浅,是个连好一点的剃须刀都买不起的穷光蛋,身上穿的廉价格子衬衣是夜市五十元一件的货色,牛仔裤质地也不好,脚上的国产帆布鞋已经脏得不行了。是个干苦力的年轻人。
见白岩冷静地审视着自己,张健挥起的拳头停顿在了半空中,他用力砸在白岩昂贵的办公桌上,大吼:“莉莉在哪儿?”
白岩翻过镜子,仔细擦了擦血印:“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什么莉莉?我这里是著名的美容连锁店,不是你搬砖的地方。”
白岩一眼就看穿了张健在工地干苦力的身份,一脸轻蔑。
“周莉莉!她在你这里做过整容,隆了鼻子,一万八,是我给的钱!”张健长臂一扫,办公桌上的东西被狂风扫落叶一样砸在了地上。
“我这里开门做生意,你们给钱我负责让她变得更美,有问题吗?”白岩从抽屉中又拿出一面镜子,皱着眉头仔仔细细擦起了鼻子,他精致的模样就是这样的活招牌,万万不能出什么问题。
“做你妈的生意,你这里就是拉皮条的臭窑子!”张健抢过镜子狠狠砸碎在地上,但白岩那模样又让他不敢贸然再动手,只能一脚脚踹着桌子发火。
“你知道我这桌子多少钱吗?意大利买的老古董七十八万,你搬一百年的砖加上你身上各个器官,勉强够一张桌子钱,还要再踹吗?你头上的摄像头可把你的一举一动都给录了下来。你在我这里撒什么泼?!”白岩冷冷抻着自己的西装领,一脸嫌弃地盯着张健。
张健白着脸不敢再踢桌子了,瞪着圆眼睛大吼道:“那我问你,周莉莉哪儿去了?她在你这里整了容,你们收了那么贵的钱还要拉皮条把她介绍给那些有钱人,你们是人吗?你们简直就是一窝畜生!”
白岩的右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用左手捂住右手,笑了笑:“哦,那个一心想要攀高枝儿的周莉莉……她分期付款了我们这里最便宜的隆鼻手术,还不断给我们护士打听有没有什么联谊会,她说她单身,家境也不好,在这个城里无依无靠的特别可怜,所以才想要找个男朋友。”
“放屁!我就是他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明年就要回老家结婚了!你给她隆的鼻子根本就是歪的,还送了她什么双眼皮手术,我说她都变成大小眼了,她还不信!我现在到处找她找不到……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张健说着说着,竟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莉莉一直没心没肺的,她说想要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我把攒的钱全给她了……她却一脚把我踹了……我就知道你们这儿是脏地方,把好好的女孩子变得皮泡脸肿,还骗她们更好看了,我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进来,挑猫儿狗儿一样挑那些女孩子的照片……你们这些畜生!”
张健猛地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再度扑向了白岩,却被冲进来的两个保安狠狠架住胳膊丢了出去。
白岩吃准了张健不敢报警,因为周莉莉的身份证是假的。那些进城务工的小青年们,不是一个个都清白干净的。
白岩炒股亏了大笔钱,必须填那个大窟窿,如今压力大造成了神经衰弱,又睡不好,粉底都压不住黑眼圈了,手魔怔了一样开始颤抖,已经出了好几起医疗事故。
白岩做拉皮条的生意已经好几年了,介绍了一桩桩年轻女孩与有钱人的交易,然后抽成。原本是你情我愿的金钱交易,但周莉莉却缠上了一个客户,闹到了人家老婆那儿,客户让白岩立刻解决,白岩只得找了个人把周莉莉处理掉,没想到假口单身的她竟然还有个鲁莽的男朋友。
只能一起解决了。
深夜,喝得酩酊大醉的张健像一条丧家犬鼻青脸肿地走在路上,他兜里所有的钱都买了啤酒烧烤吃,喝多了,摇摇晃晃找了个角落去撒尿。
背后一个闷棍敲来,张健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敲晕了,直接被塞进了巨大的行李箱中,咕噜咕噜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