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凤音哪里会稀罕柴建峰的道歉,她一脸不为所动的桀骜姿态,看得一旁的柴夙父子心头同时一怒。
柴建峰看到父亲眼角的冷色,心里有了计较,怒色稍歇,低头扶着没了半条命的大夫人站到一边。
柴夙望着伴在北太子身侧的柴凤音,心里想到另一个女儿,要是能把四丫头换成颜儿就好了。颜儿聪慧又孝顺,断不能任由他这个父亲对人低声下气地赔小心。
然而入目所见的毕竟是北辰璧紧握着柴凤音的手!
柴夙暗自几番掂量,目色一转,脸上带出几分悲痛说道:“北太子息怒,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贱内也是一时糊涂。”
又对柴凤音语重心长道:“凤音,你也知道你母亲一向看重你大姐,你大姐连番出事,如今又下落不明,你母亲受不了刺激精神失常也是有的。”
说到精神失常,柴夙目光一定,觉得这个主意倒也不错,给了四丫头一个交代,也能卖北太子一个好。
大夫人听出他话中深意,霍然抬头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眼里的光亮一点点黯淡,徒剩满目凄惶。与他夫妻这么多年,他的无情她怎会不知?
难得看到主子们的大戏,下人们埋头缩身听得心惊又刺激。唯有老嬷嬷呆呆地看着柴夙,又望向大夫人,一脸震惊和痛苦。
大夫人的眼神与老嬷嬷对上,不知哪里生出几分力气,朝着柴夙扑过去,“老爷!我没疯,我清醒的很,老爷你想想我们的颜儿,颜儿她……”
柴夙目光一沉,凉薄地命令道:“峰儿,你母亲精神不好,还不扶她进去!”
他可不能由着大夫人将人得罪死,他还想做北太子的未来岳父呢!
柴凤音由着柴建峰扶着大夫人离开,面无表情地看着柴夙这个无情无义的渣爹,身上的冷意比刚才更甚。
大夫人伪善心毒固然可恨,柴夙抛妻弃女亦是禽兽不如,这两人凑成一对倒是极好的!
北辰璧感觉到她的变化,怜惜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如冷箭直指柴夙,“柴大将军一句精神失常就完了吗?”
柴夙心头一凛,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下一秒顾莳风突然接口:“北太子还想如何?”
他的目光扫过柴凤音受伤的手,又在北辰璧的面上打了个转,温和的话语里不经意带上几分尖锐,“大夫人忧心柴大小姐,精神失常也是有的。北太子已经将人打得重伤,总不至于还要把人逼死吧?”
“杀人偿命,她对阿音起了杀心本就该死!”北辰璧口气冷硬。
顾莳风也毫不相让,“该不该死也不该由北太子决定吧,这是柴大将军的家务事,我们毕竟是外人,再不济也可交由木樨国的官府来审理断案。”
“九皇子今日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北辰璧唇边噙着一抹笑,冷锐的眼神仿佛看透一切。
顾莳风心一颤,定了定神,输人不输阵地浅笑道:“北太子修为不凡,当然可以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只是,木樨国是我东焱的附属国,北太子在这里横行无忌,未免太不把我东焱放在眼里了。”
他的话立即赢得在场所有人的共鸣,当然不包括柴凤音。
柴凤音皱眉,顾莳风的话绵里藏针,将问题上升到两国邦交上,明显在给妖孽挖坑。她不由转头担忧地看着北辰璧。
“呵~东焱九皇子,东焱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在意木樨国,你怎么不为木樨国长公主之女解毒呢?别说你没有办法解!”
北辰璧拇指摩挲着柴凤音的手腕,回了她一记放心的微笑,朝顾莳风气势凌人道:“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想动手就出招吧!只要你能赢得了我,从今以后,我绝不动木樨国的任何一个人!”
柴凤音默默把脸转了回来,她错了,妖孽哪里需要她担心。论算计人,妖孽只怕能甩顾莳风几条街!
这下子明里暗里的人,都忍不住将希冀的目光落在顾莳风身上,俨然他就是救世主!可是救世主哪是那么好当的?
顾莳风仿佛一下子身上压了一座山,若是赢了固然皆大欢喜,一旦输了,他怕是无颜再呆在木樨国了。
他望着北辰璧,眼神闪烁不定。本是有七分肯定北辰璧昨日是受了重伤的,这一刻忽然又不确定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重伤在身;而且他刚刚还与两个人动手,也是安然无事……
柴凤音的眼神在顾莳风脸上打了个转,心里奇怪,他不是一向走谦和君子的路线么,怎么今天有点反常?
突然想起来北辰璧应是有伤在身的,心思转了几转,她冷声打断两人的对峙,“要打架你们出去打!”
又朝柴夙道:“大夫人要杀我的事先不提,我还有点东西想给父亲大人看看。”
柴凤音走向一群埋头执笔的下人,冷冽的目光看得人心悸,“写好了吗?言卉和哑婆挨得板子我还记着呢,谁若不用心写,别怪我十倍还之!”
十倍的板子,那就是要被活活打死了。不少人白着脸,埋头又往纸上添上几笔。最后送到柴夙手上时,每张纸都写得密密麻麻的。
“这些是……”柴夙一张张翻看,越看越不淡定,最后暴怒如雷地冲进大夫人的屋内,“赵海棠,你个毒妇,我要休了你——”
柴凤音看着他的背影,勾唇冷笑,一个个都是演技派!
她相信柴夙生气是真,毕竟这纸上提到了大夫人如何谋害他的子嗣,一个男人可以容忍后宅女人为了他明争暗斗,但男人绝不会容忍有人害他的子嗣。
可是柴凤音更有理由相信,他之所以这么爽快地叫出要休了大夫人,是因为北辰璧的威胁。
大夫人落不了好了,可是……
柴凤音一步步走向老嬷嬷,冷声质问:“当年大夫人对我娘做的事,你为什么不写?”
“安姨娘的事不是大夫人做的……”
“你根本不清楚当年的事吧?”柴凤音眼带探究,“你根本不是大夫人的贴身嬷嬷,我说的对吗?”
老嬷嬷眨着眼垂了眼眸,“四小姐说的是,我不是赵嬷嬷,赵嬷嬷前两天回赵府探亲了。”
“那你是什么人?”柴凤音语气淡淡,听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我是一名雇佣兵,有人请我来保护大夫人。”
屋子里突然传出大夫人凄厉的声音,老嬷嬷身子一颤,很快那声音就陡然歇了下来。
柴凤音继续质问:“你的意思是,你是这两天才来到大夫人身边的?那你怎么知道大夫人的贴身嬷嬷姓赵?”
“我……”老嬷嬷动了动嘴唇,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有点赶地说道:“四小姐刚刚说过,大夫人的贴身嬷嬷是赵嬷嬷……”
“原来你是听我说了才知道的,那你怎么肯定我娘的事不是大夫人做的?”
柴凤音目光咄咄,“你之前还说过,大夫人知道我娘的下落。你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也是从大夫人的平日的话里推断出来的,四……小姐,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五小姐对质。”
她倒是会祸水东引!柴凤音对她的警惕再次提了一个高度。
这个人似乎很了解将军府的人和事,与大夫人也是熟悉的,从大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她谎称雇佣兵隐瞒的身份会是什么呢?她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
北辰璧心里也有同样的怀疑,“阿音,我看这人身份可疑,既然她自己也说不是将军府的下人,不如我让人带回去仔细审问一下?”
柴凤音点头,“也好。”
顾莳风眼见北辰璧的手下抓着人带走,目光动了动,无害的面皮下不知在酝酿些什么。
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柴夙的暴怒,和大夫人绝望的尖叫。十几年前原主的生母被赶出府,如今大夫人将被休,也算是天理轮回罢。
柴凤音深深地看了里屋一眼,淡漠地转身离开。
顾莳风也跟着柴凤音和北辰璧走出院子,目光又一次扫过柴凤音的手,问道:“一日不见,柴小姐的手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伤到的。”柴凤音应付地回道。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将“柴四小姐”的“四”给省掉了,他以为这是表示亲近,可是柴凤音一对上他就觉得膈应的慌,哪还管他如何称呼。
顾莳风仿佛不知她的敷衍,继续殷勤关心道:“姑娘家的双手可要小心保护,正好我修习木系灵力,不如我用灵力为柴小姐治疗一下吧。”
柴凤音下意识拒绝,“不用……”
“不牢九皇子。”北辰璧握紧柴凤音的手腕,扬眉冷对,“阿音的伤自有我费心。”
“北太子的修为深厚是不假,可你的灵力……”顾莳风话语一顿,唇角轻勾。
他忽然想起北曜国的一则传闻,眼底划过小人得志的快意,“恕我孤陋寡闻,我竟看不出北太子的灵力究竟是何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