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敢跑了,求求你,别再打了。”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哪怕隔着衣物,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到那一条条凸起的血痕,而鲜血渗透了本就残破不堪的衣服,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已经面目全非。
风吹过还可以看见倒立的汗毛,而那肌肤的主人还在微微发着抖。
“是吗?不打你怎么长记性?你自己算算逃跑了几次了?”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的微胖女人弯下腰,捏着小女孩的下巴,“前面是老娘我太善良了,所以你才胆大包天是吧?贱骨头。”随后她又挥起带着倒刺的鞭子。
小女孩用双手尽力护着自己,不被鞭子抽打,嘴里仍然在虚弱的求饶着:“我不敢了……求求你……别打了……我以后一定听话。……我再也不敢逃跑了,再也不敢了……”
小女孩越来越虚弱的求饶声,并没有使微胖女人停下手里的鞭子,而是又恶狠狠抽了几下,每一下都皮开肉绽,直到小女孩连求饶声也发不出来,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看到脚下的小女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扔掉了手里的鞭子,鞭子呈抛物线的方式飞出,上面的尖刺晃花了人眼。
微胖女人蹲下身子,随手从腰间抽出一条手帕,然后捏住小女孩的下巴,仔细端详了起来,嘴里啧啧出声。
“老娘我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这楼里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说句托大的话,皇亲贵胄的女儿到了我手里,那也得安安份份的给老娘接客。”
“你若是从今以后乖乖听话,老娘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然,就拖出去喂野狗。”
没看到小女孩的回应,微胖女人捏的更用力了点,“嘤……”女孩嘴里发出细碎的呻吟声,本该白嫩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污血,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微胖女人嘴角扯了抹讽刺的笑意,松了手,站了起来,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似乎有什么污秽之物沾染到了手上,接着随意丢在了地上。
“这里交给你们了,给我好生看着。出了差错,老娘饶不了你们。”女人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对着身后的两个打手吩咐道。
两个打手急忙点头哈腰,掐媚的笑着,口里连声称“是”,并极力保证自己的办事能力,“花妈妈您老啊,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们兄弟二人您绝对信的过。”
“那好,我走了,记住了,别弄花了脸,也别打死了,更不许你们偷腥。”花妈妈伸手戳了戳其中一人的脑门,自以为风情万种的扭着腰身离开了。
目送着花妈妈离开,两人直起了腰板,其中一个人朝地上唾了口痰,然后蹲下身,去查看小女孩的情况。
“哎,你说,她是不是被打死了?”蹲在地上的人,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问道。
另一个人不以为意的扫了眼四周,然后走到角落里,提起一桶水,几步走到小女孩身前,然后毫不留情的浇了上去。
吓得蹲在地上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蹦了老远,用手左右的擦拭着衣服上被溅到的水珠。
“你干嘛,你疯了,没看差点倒到老子身上。这大冬天,你想冻死老子?”
“嘿嘿,失误失误。”将水桶扔到一边,那人看着伙伴狼狈的样子,嬉笑出声。
不等对方再度骂娘,他指着地上浑身湿透,睫毛轻颤的小女孩,喊道:“你瞧,这不是还活着吗?”
另一人确定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湿后,抬起头,给了对方一个冷眼,“没死就没死,有什么好稀罕的。真是白瞎了老子这身衣服,差点被你小子给弄脏。”
“兄弟也不是有意的,这样吧,今晚请你喝酒去,兄弟请客。”那人捅了捅对方,笑的意味深长。
“可是,花鸨子不是交代了,要好生看管吗?”
“能出什么事?都这样了,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你怂啥?我们哥俩又不是大夫。”踢了踢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无所谓的说道。
“也是,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这就对了,走走。”两人说笑着离开,边锁门边嬉骂。
“给你说,老子衣服可是新的,你得赔老子。”
“老相好送的吧,你还宝贝的不行。”
等他们走远,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了下,也一溜烟离开了。
房间里,红色纱幔随风飘动,外面,白色的曲线花架上放着一盆腊梅,开得正艳,浅黄色的花蕊羞娇的藏在里面。
一张桃木做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青花瓷茶杯,里面有一点未喝完的碧螺春。
卧室里一张整洁的嵌玉木床,一盏金色香炉,合欢香燃烧得正欢。
梳妆台上放着粉色,黄色的胭脂;青盐;梳子;步摇;玉钗;玉镯;耳环,一面铜镜放置于中。
一艳丽女子正端坐在梳妆台上,仔细的描着黛眉。
“颖儿,躲哪儿偷懒去了?”艳丽女子放下手中眉笔,盯着镜中朦胧的自己,漫不经心的发问。
被唤作“颖儿”的小丫头,穿着一身碧青罗裙,梳着一个双环髻,眉目秀丽,眼睛里透露出调皮机灵,约摸十岁左右。
“姑娘莫不是忘了,我……我去厨房端粥去了。”颖儿低着头,捏着衣角,支支吾吾的回答。
听到回答,艳丽女子放下手里正在把玩的玉簪,转过身来看着颖儿,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问了,问了,你也不愿意说。”
“姑娘,您别生气,我……我……”颖儿咬着唇,灵动的大眼睛雾气弥漫。
“我还没怎么着你呢?你就这副样子,让外人瞧去了,还指不定怎么想,我这个恶主可就百口莫辩了。既然你这么委屈,那就另谋高就吧。”艳丽女子调笑着说,眉眼弯弯,丝毫看不出来生气的模样。
颖儿却信以为真,着急的跪下,抽泣着说:“姑娘是好人,颖儿永远感激姑娘的大恩大德。颖儿哪儿也不去,一直要跟着姑娘,为姑娘做牛做马。”
“瞧你,不过随口一说而已,这么容易赶你走,我舍不得呢!”艳丽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颖儿。
“粥呢?你不是去厨房端粥去了吗?”
”我……”心里纠结了很久,颖儿一咬牙,长吐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回答道:“我刚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姑娘被抓了回来,就没有去厨房,一直躲在那个废弃的柴房偷看。”
“那个小姑娘?”艳丽女子一时之间有点疑惑,突然她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那个丫头看起来挺倔,落到花鸨子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是啊,您不知道,她逃跑了三次了,这一次都到城门了,可惜还是被抓了回来。被折磨的可惨了,带刺的鞭子抽了几个时辰,浑身没一块好的地方,最后只剩半口气了,还被孙五浇了一桶冷水。”颖儿心有戚戚的说着自己偷看到的场面。
艳丽女子眼睛里出现了一种被称为哀伤的神色,她自嘲的勾起嘴角,“落到这种地方,生不如死罢了。”
“姑娘,你别难过了,恶人自有天收,那些伤害了姑娘的坏人肯定会得到报应的。”颖儿知道自家姑娘又想起来了前尘往事,轻轻安慰道。
艳丽女子抬起头,视线透过层层帐幔看向了远方,“报应?不过是世人寻求的自我安慰罢了。”
忽然之间,她眼神凌厉了起来,冷声着说:“若真有报应,我倒要看看那群贱人的下场,我要他们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被女子的眼神吓到,颖儿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一时间呆愣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只是个孩子。
看向颖儿,发现她被自己的眼神吓到了,苦笑一声,“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情难自控。”
“我没事。”颖儿眼睛里闪烁着晶莹,愤愤不平的说:“我知道姑娘心里很苦很苦,像姑娘这么善良的人,却沦落到这种地方。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好了,没事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女子柔声宽慰,转移了话题。
“对了,那小丫头还活着没?”
“嗯,应该活着,我没敢多看,就溜回来了。”颖儿回忆着小女孩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也忐忑不定。
女子眉头轻皱,思虑再三,“那小丫头口音不是我楚国之人,倒像是越国人,软软糯糯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家里潦倒被发卖,可能是被拐卖而来的。”
“我觉得那个小姑娘很有骨气,被打断了一根鞭子才求饶。”颖儿语气里充满了佩服。
“骨气?在这种地方,骨气是最要命的东西,傻丫头。”女子一脸好笑的看着颖儿。
“哎呀。还是我运气好,一被我爹卖进来,就遇到了姑娘这么好的人。不然我恐怕比那个小丫头还惨。”颖儿脸上充满了感激之情。
女子摸了摸颖儿的头,温柔的眼神,“你这丫头,嘴巴跟吃了蜂蜜似的,我都快无福消受了。”
“只要姑娘不赶我走,我愿意天天哄着姑娘开心。”颖儿脸上绽放着笑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这么冷的天,一盆冷水浇身上,别说只剩一口气的人了,就是正常人只怕都会得风寒,那个小丫头只怕凶多吉少。”女子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语气。
“那怎么办?求姑娘救救她吧,她比我还小,家里人肯定还等着回家呢?”颖儿眼泪珠儿又没忍住,滑落了下来。
“最近肯定没人管她,任她自生自灭。这样吧,你把我多余的床褥拿过去,再找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是死是活看她的造化的。”
颖儿听到女子的话,高兴的去柜子里拿出了一床被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女子的声音。
“随便去仁心堂,请王大夫过来一趟,就说百花楼蜀锦姑娘得了风寒。”
颖儿顿了脚步,脸上充满了惊讶,突然,她貌似想到了什么,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之情。
“谢谢姑娘,姑娘人真好。”颖儿小小的身子抱着厚厚的被子,娇憨可爱的连连鞠躬。
自称为蜀锦的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含笑道:“小心点,别摔了。”
颖儿抱着被子,脚步轻快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