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绾从外面回去不久，晚宴就宣布结束了。楚绾伸了个懒腰，和楚皇，太后，皇后见礼后告辞。
回到了冷泉宫，众人并没有歇下，而是要继续守夜，过了子时才能歇息。
楚绾看了看外面的喧闹，不由得想起刚才遇到的冷清少年，不知道这时候他在干什么？冷宫里除了老嬷嬷，应该没有人陪他过节了吧？
纵观自己，七岁后就再也没有过过除夕，日日颠沛流离，夜夜不得安眠。说到底同是天涯轮落人，不如去看看他吧。
她唤过青梅替自己准备好酒菜，穿上披风打算出去。
“公主，奴才陪你一起去吧！夜里总归不安全。”文远跟在楚绾身后，问道。
“奴婢也去。”青梅也提议道。
楚绾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也好，文远跟我去。青梅你留下，应付其他人。”
青梅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重重的点头：“好！公主记得五更必须回来，要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放心吧！大概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那时候宫门都没落钥呢。”说完，楚绾紧了紧披风，将食盒交给文远，消失在夜色中。
青梅若有所思的望着楚绾离去，她也隐入了黑暗中。
“文远，你进宫多久了？”楚绾冷不丁的问道。
文远愣了愣，回道：“奴才自幼入宫，算起来也有十年了。”
“十年？倒是宫里的老人了。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楚绾一阵感叹。
“奴才有幸，一入宫就跟在李总管手下，比其他人的境遇要好得多。”文远露出白白的牙齿，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楚绾转过身来，郑重的问道：“那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将你从李总管身边要过来，你可会怨我。”
文远听到这话，想要下跪，被楚绾一把托住，“无妨，今夜，你我不分主仆，只当故友，我要听真心话。”
文远这时候才注意到，楚绾一路和自己闲谈，都没有自称“本宫”，而是“我”，分明是不想给自己施压，想听自己真心话。
他一横心，说道：“奴才自幼入宫，见过这宫里的赢高踩低，阿谀奉承。奴才虽跟在李总管身边，可也免不了被那些贵人欺辱。所以对这世态炎凉，是真真切切的看透了。那日，李总管让奴才去请公主去九重殿，公主并没有看不起奴才，而是笑脸相迎，轻言细语。”
文远顿了顿，接着说道：“奴才能感受到，公主是个好主子。那日，李总管给公主挑人，其实一早就问过奴才的意见，他说，公主是好人，算是不错的前程。奴才自然应允了。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奴才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跟错人。”
“奴才知道公主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奴才是他人的眼线，奴才以命起誓：今生今世，绝不叛主，如有违誓，乱箭穿心而死。”说到最后，文远放下食盒，跪在地上，竖起三根手指，目光坚毅。
楚绾眼眶微湿，她没想到眼前人这么信任自己，这份信任何其沉重，她生怕自己辜负这份忠诚。
“起来吧，文远，谢谢你今天肯对我说这番话，将来不论发生？我都肯定会护住你的，不连累到你。”楚绾这下心里确定了文远的忠心，不由得轻松了点。
目测离冷宫不远，楚绾问道：“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谁吗？”
文远仔细想了想，答道：“那里好像是被故意遗忘的一个宫妃的住所。据说是宫女出身，被皇上宠幸了一次就忘记了，也没封位分。后来没几年，夏……您母妃就进宫了，就被彻底遗忘了，连这宫殿都是太后赐的。”
这都是自己无意中听到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可楚绾要问，自己就将所有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这样啊。难怪？”楚绾这下心里清楚了，难怪其他宫女太监，都说皇上没承认过什么三皇子。
看来，那宫女是背着皇上生下孩子的，太后应该知情，不然，他活不到今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闻不问。
走到宫门前，文远机灵的想要上前叩门，楚绾示意他退后，自己亲自叩门，大半夜突然出现陌生人，怕吓到里面的人。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一股怨气。
老嬷嬷打开条门缝，从里面看到笑意盈盈的楚绾，一脸惊喜的将门缝拉大。
“贵人怎么来了？”
“想着今晚是除夕，冷宫里冷清，就过来看看。”楚绾用目光示意了下文远手里的食盒。
老嬷嬷手忙脚乱的将楚绾迎进了内室，一路都是感激的话。这么多么年来，第一次有人来看自己和三皇子，不由得受宠若惊。
进了内室，上次情况紧急，楚绾没仔细看屋内摆设，今天晚上再一看，寒酸之极，空落落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昏暗的灯光，随时都会熄灭般。反而楚绾的头上的珠子闪着莹莹的光。
少年正手执一卷书，费力的看着，并没有注意到楚绾进来，反倒是楚绾头上珠子的光芒，使得他抬头看了一眼。
楚绾整个人都氤氲在清幽幽的光中，如月下仙子漫步而来，脸上的笑容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少年如是想着。再看清楚绾的容貌后，他有些拘谨的站了起来，将手里的书藏到身后。
“你怎么来？”话一问出去，少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心里是欢喜的，为什么问出这种话。
楚绾扬了扬正在摆放的酒杯，狡黠的回道：“我来找人喝酒的，会喝吗？”
看着少年站在哪里不动，楚绾假装生气的说：“快过来，别光站着，一会天就亮了。”
少年这才挪到了桌子边，看着一桌子的美食，他敛下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旁边老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替少年解释道：“往年，我们过年只有残羹剩饭，食不果腹。老奴替三皇子谢谢贵人带来的饭菜。”
“嬷嬷太客气了，我哪里是送饭的。我是找人陪我吃饭的。”楚绾知道对方在介意什么？
他自尊心极强，不然不会扔下披风就走了，肯定当自己在施舍他。
“文远，你搬个凳子也坐下来一起吃。”又拉着老嬷嬷坐下，“嬷嬷，也一起吃吧，我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
给少年盛了一碗饭，她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刚才晚宴并没有吃多少，这下一折腾，还真饿了。
看着少年别扭的端着碗，并不吃菜，楚绾只好给其他人三人碗里都夹得满满的，大朵快颐起来，在其他人面前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为难死了。好不容易，没人看着，还不风卷残云的吃完。
等她埋头吃完一碗饭，抬起头来，发现三个人都盯着自己，她也有点窘，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
“别看我啊，都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其他人这才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别说，看着少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但是不愧是皇家长大的，连吃饭都贵公子气质十足，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在冷宫里长大的孩子。
“嬷嬷，怎么称呼？”楚绾看着老嬷嬷在收拾饭菜，趁机问道。
老嬷嬷手一顿，才开口：“老奴姓乌，是看着三皇子长大的。”
“乌嬷嬷。以后也别贵人贵人的叫。喊我阿绾就行。”又指了指旁边的的文远，道：“他是文远。不必客气的。”
一转头，发现少年虽然没抬头，但是把自己和乌嬷嬷的每句话都听了进去，楚绾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身上，摸了摸头上的珠钗。
她取了下来，发现正中间的珠子，泛着荧光，平时灯火通明的，自己倒是没注意，这是用夜明珠打磨成的。她用手擦去上面的薄薄一层灰尘一样的东西。
珠子光芒更甚，照亮了整个屋子，楚绾也没想到，这玩意还可以当蜡烛用，在夜里照亮倒是不错，不怕风吹灭。
“你喜欢啊？那送你了。”楚绾豪气的将珠子往少年旁边一推。
不妨，文远拽了拽自己衣角，楚绾不解的看向文远，只见文远凑到楚绾耳边，压低声音道：“公主不可，每一件送来的东西都在尚宫局登记造册了。如此私密之物，一旦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乌嬷嬷也是急忙的过来，将发钗还给楚绾，“阿绾姑娘，这可使不得。我家三皇子眼睛有疾，白天根本看不见，只有晚上才能视物。只是晚上烛火幽暗，看书习字及其不方便，他只是想要姑娘的珠子，用以照明。只是此事不妥，还望姑娘见谅，勿怪。”
“没事的。原来你喜欢读书啊，我哪里有许多珍藏的典籍，改天给你送过来，至于这珠子……。”
楚绾用力一抠，珠子掉了出来，滚在地上，她捡了起来，递给少年，“呐，这样不就行了。”
说完不等少年回话，她拍了拍手，“文远，我们走吧，青梅该等急了。”
“老奴送姑娘出去。”不等乌嬷嬷说完，少年已经先一步出了门。
真是个傲娇别扭的人，明明很喜欢和别人相处，却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
楚绾笑了笑，出了院门，挥手告别。
少年突然对着楚绾耳语道：“我叫楚衍。”
楚绾还不来及反应，楚衍就进了院子，关了大门，留下一脸好笑的楚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