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薏欢快的走进一间雅致清静的别院,快进门的时候,她对着身后人嘘声,示意他们悄悄的,在门外面等她。
楚薏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男子身后,一下子捂住了男子的眼睛,掐着声音问道:“猜猜我是谁?”
“薏儿,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胡闹?”男子无奈的回道,但是神情看起来是愉悦的。
“不好玩,倾羽哥哥这么容易就认出我来了。”楚薏摊摊手,眼神却四下乱瞄起来。
月倾羽在作画,画上是一副身着盛装的女子,唯一诡异的是,女子的脸是空白的,还没有添加上去,但依旧可以看出其人的气度不凡,风华绝代。
“这是谁?”楚薏再怎么自恋也不会觉得画中人是她,至于为什么?可能是直觉吧。画中人仿佛与生俱来有种杀伐决断的气魄,让人无法忽视她周身的气韵。
“这个……”月倾羽小心翼翼的收起画,用竹筒密封了起来,确保不会因岁月流逝而损坏。
“现在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没画上她的脸。日后时机成熟,你再取出来看吧,那时候估计就会有答案。”
楚薏虽然依旧疑惑,但是她没有再多问下去,毕竟宫里长大的孩子,再怎么单纯,也有自己的小心机。
月倾羽的身份不仅仅是自己的倾羽哥哥,更是世人眼中的“半仙”,神机妙算,可测天命。既然他没有明说,自己何必多问,省的惹祸上身。
“明天上节暝,陪我出去看灯会好不好?”楚薏眼巴巴的恳求道。
楚国灯节(另称元宵节)自初八开始点灯,谓之“上节日”,初八夜谓之“上节暝”,宣告灯节的开始,直到正月十七的夜里才落灯,整整十天,以显示楚国歌舞升平,国力昌盛。
看着月倾羽犹豫的样子,楚薏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涕的模样,让人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不忍心再开口拒绝。
“明天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两个人也会一起去的。”楚薏笑的一脸神秘。
自己可不会忘了,皇祖母说要给表哥赐婚,还是公主之身,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人选是谁?
大皇姐,二皇姐已经出嫁,如今皇家适龄的公主可就自己一个了,楚蔓明年才及笄自然不算在内。
本来么,也许自己还忧心忡忡,不过现在好了,冒出来了一个便宜姐姐。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助自己,自己多撮合撮合两人,……哈哈哈,这办法好。
楚薏打着小算盘,明天可以唤上楚绾和表哥——顾景辞,花前月下,英雄美人,还不来个一见钟情。至于自己么,有倾羽哥哥陪着就好。
楚绾并不知道楚薏的小九九,此时她正在楚衍的冷宫里,替他诵读诗书。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
“外面街头真这么繁华热闹么?”楚衍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好时光。
楚绾将手里的书放下,托腮认真思考起来,“不可尽信,至少我没见过书中所描述的那样繁华的街市。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太多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人在苦苦挣扎,只是为了活着。”
“如今四国割据鼎立,何等微妙的关系,战乱一触即发。多少黎民百姓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多少无辜之人背井离乡?又有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衍脸上显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愿意说这么多的话,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而是放眼天下局势,使楚绾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他来。
许是感受到楚绾灼灼的目光,他有点不自在的说:“我一直求出宫采买的宫人从宫外带书给我,还悄悄偷听过国子监的太傅讲课。”
“你怨吗?你明明应该享受和其他皇子一样的待遇;应该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应该去更大的天地实现你的抱负。而不是困居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蹉跎大好人生。”
楚衍仰头大笑,这是他第一次毫不保留的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显现在楚绾面前。
“那么你呢?为什么入宫?你不该是笼中雀的,你该做的是鸿鹄。天大地大,任你翱翔,为什么非要入这牢笼,双手染血?”
为什么?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身份地位?不是,都不是,为了回家,为了活着回家。她第一次不确定自己的理由,动摇了原来的念想。
楚绾起身,她脚步踉跄的转身,“改天再来看你。”
“其实,我们是一类人。”楚衍在她身后说道。
楚绾顿下脚步,声音冷窒:“一将功成万骨枯。有时候想活着就得踩着别人的尸骨向上爬。”
翌日傍晚,楚绾捧着一卷书在认真研读,时而蹙眉,时而会心一笑。
“见过薏公主。”青梅和文远等宫人看到楚薏进来,紧忙行礼问安。
楚薏并不理其他人,直冲着楚绾过去,青梅和文远两人生怕楚绾有事,疾步跟了过去。
“别看书了,跟我去看花灯去。”楚薏一把夺过楚绾手里的书。
楚绾呢喃道:“花灯?”想了想,摇头拒绝道:“谢谢妹妹好意,我不想去。”
“你都快看成书呆子了,快!在不跟我走,我生气了。”楚薏插着腰,一副今天你不得不跟我走的霸道表情。
楚绾略一思考,这是两人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好,那你等我换件衣服。”
楚薏摸着下巴打量了楚绾身上云烟色的长裙,“有什么好打扮的,都这么素了,这样挺好的。”
“这样可以吗?”楚绾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相信我。你看我的,都一样的。”楚薏穿着粉色的衣衫,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你们两个不必跟着,本宫一会亲自将你家主子送回来。”楚薏看到青梅和文远欲跟上,命令道。
笑话,多了一个人,还怎么制造机会让两人独处,自己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护城河上的官船,高挂彩灯千盏,河中漂着浮灯,河上燃灯数百,水面霞光回旋,空中成了飞霞的河,河水成了映霞的天,水天一色,光射彩掩。
浮灯随波逐流,变成闪光星带,灯火点点,闪烁荡漾,犹如一颗颗光芒四射的珍珠。两岸千万盏灯彩照耀川陆,形成一幅比仙境神界还要绮丽壮观的水上灯景。
(注:楚国国都的护城河是穿城而过。可参照清明上河图中的汴河。)
还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互相猜灯谜,才子佳人成双,低眉敛眸间,情意深藏。
看到在卓然不群的月倾羽向自己走开,楚绾的眼里盛开出千树万树美景,天地浑然,只剩下她眼里的他。
楚薏先一步上前,和月倾羽站在一起,如金童玉女般刺的楚绾眼睛生疼。
“倾羽哥哥,你迟到了。罚你帮我赢盏花灯回来。”楚薏扯着月倾羽撒娇。
月倾羽摸了摸楚薏脑袋的脑袋,笑的温和无害:“没问题。”
“明……楚三小姐也来了?”月倾羽含笑问道。(按年龄,楚绾排行第三。)
楚三小姐,好一个楚三小姐,这是要划清界限的暗示。
楚绾笑的勉强,“嗯。叨扰月公子的地方还望见谅。”
“呀,表哥,你怎么才来?”楚薏突然一个箭步跨到楚绾身后,一脸不满的看向对面的男子。
男子一袭锦衣,芝兰玉树,生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眉宇间英气逼人。
“好妹妹,家里有事耽搁了。一会送你一盏花灯赔罪可好?”男子打了个揖,脸上都是讨好。
“不要,刚才倾羽哥哥都答应送我了。”楚薏得意的看向月倾羽。
眼神一转,楚薏上前亲热的挽住楚绾的胳膊,对着男子介绍道:“这是表哥——国公府顾景辞。”
顾景辞——国公府出类拔萃的新一代子弟,太后侄孙,其父顾常,国公府世子,其母是皇后的胞妹白玉芙。
顾常原配逝世后,白玉芙由太后做主嫁入国公府,生下嫡长子顾景辞,由于天赋异禀,深受太后喜爱。
“见过表哥。”楚绾柔柔福身。
“表妹客气了,都是一家人。”顾景辞作揖回礼,礼貌而疏离。
“别客气,别客气。一起出来赏灯,别拘谨。表哥一会多照顾照顾我姐姐知道不。”楚薏甜甜一笑,又溜回了月倾羽身边。
尴尬的四人组就这么形成了,楚薏拉着月倾羽在前面走着,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天真无邪。
楚绾和顾景辞在后面跟着,目光都在前面两人身上,顾景辞倒是谨记君子之风,对楚绾诸多关照,生怕行人冲撞到楚绾身上。
“倾羽哥哥,我喜欢那盏花灯。”楚薏指着一个含苞欲放的荷花灯。娇嫩、软软的荷花瓣白中透红,红中透紫。透过薄薄的荷花瓣,依稀可见那嫩黄色的花蕊,简直巧夺天工。
“这位姑娘好眼光,别看小人这花灯不如其他人精巧,但是这都是上好宫鲛制成,薄如蚕翼却不会轻易损坏。不仅能挂起来观赏,还能放在河里许愿。”老板滔滔不绝的夸起了自己的花灯。
“我要了,多少银子?”楚薏听得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想要据为己有。
老板笑了笑,“姑娘莫急,今晚不谈俗物,小老儿也附庸风雅一回。只需猜对我三道灯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