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墓向来大碗喝酒、千杯不醉,这一回才喝了半坛女儿红,就醉得不成样子,倒在桃花树下沉沉睡了过去,连灵正回来他都不知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
凌王墓心里的苦,恐怕是我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吧。
灵正柔柔地看着我们,轻斥:“怎么喝这么多酒?我几天不在,你们就一起胡闹!”虽然是责备的话语,可是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柔情蜜意,皱眉,把凌王墓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然后转身进厨房去做醒酒的茶汤。
我从后面圈住灵正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灵正,灵正……”
一遍一遍喊他,永远也喊不够。
灵正,灵正,灵正……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好听呢?
灵正拿勺子在锅里逆时针翻搅,身子轻颤:“初一,到一旁坐着,小心烫到。”
“人家不嘛,人家要抱抱。”
“好,抱抱。”
灵正把勺子放在灶边,转过身来,轻轻拥着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微微叹息:“初一,都怪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我喉咙哽咽,泪水一下模糊了双眼:“灵正……”
我们就这样轻轻地相拥,空气中散发着灵正身上特有的异香,像是檀香味加混入了花香和胭脂香,非常浓郁,却一点也不腻人,闻着闻着,心便安定了下来,开出灿烂的花儿。
“灵正……”
“嗯?”
“你真的回来了吗?”我再三确定。
灵正轻吻我的额头:“回来了。初一,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嗯……”我紧紧搂着灵正。
过了半晌,我再次开口:“灵正……”
“我在。”
“我好像闻到糊味了。”
“……茶汤烧干了!”
灵正松开我,转过身去,那褐色的茶汤已经见底了,锅周围黑糊糊一片,一阵一阵糊味从锅里散发出来。我急忙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呲……水入锅,发出古怪的呲呲声,浓浓的白烟从水里冒了出来,冲进了我的鼻腔里,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灵正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着。
我咳了一会儿,看着灵正焦急的脸,噗嗤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初一?”
“哈哈哈哈哈哈……”
“你没事吧?”
“哈哈哈哈……”我指着灵正的脸,“你脸上全是黑灰,哈哈……站着别动,我帮你擦擦。”
“嗯。”
灵正听话地站在那里,果然一动不动,我趁机占了一点锅底的黑灰,在灵正的脸上东抹抹,西擦擦,画了一个大花脸。我神色正然地看着灵正:“嗯,好了,好帅的一张帅帅脸哦。”灵正狐疑地看着我,我换了个表情,魅惑地看着灵正:“灵正,你再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会忍不住把你扑倒的耶……”
“初一乖,去照顾阿墓,我重新做一碗茶汤。”
“人家也要喝。”
“好,做一大锅,我们一起喝,好不好?”
“嗯嗯。”
我贼贼笑着,往厨房外走了两步,猛地回转身扑在灵正身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狠狠啄了一口,然后迅速转身,朝厨房外奔去。
滋味真好,香甜软糯,跟从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跑到灵正房间,在衣柜里翻出自己的背包,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包白色的小纸包。
纸包里是香魂。
这些香魂是我从凌王墓的身上搜刮来的,灵正不在的日子,我让凌王墓教我调香魂,凌王墓死都不肯,我只好偷偷摸摸弄到了一小包,以防万一。
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倒了一杯水,把香魂全部撒进去,然后走到凌王墓房间。
“凌王墓,醒醒,喝醒酒汤啦。”
我把凌王墓扶起来,挠了挠他的咯吱窝,他最怕痒了,挠这里,他肯定醒得特别快。
果然,他迷迷糊糊的,张开了嘴巴。
我趁机把一杯水全都灌进了他嘴里,甜甜地笑:“小师弟你乖啊,好好睡一觉哈,别打扰老娘的好事,知道么?嘻嘻……”
香魂里的配方稍微改一改,就是上等的迷药。
迷人,又迷魂。
我把杯子放回原位,拿条毛巾,打盆水,给凌王墓擦了擦脸。擦着擦着,心里不由微微泛疼,凌王墓白毛白眉,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啊,也瘦了。这一路走来,他吃了不少苦。前世他是皇子,历经生死才从宫里逃到了雪域,化身为王阴阳,后来祭祀时又被阴煞反噬,体内残有阴邪之气,随时会发作。后来,好不容易用灵根压治住了邪气,却一个人孤零零活了上千年……
现在,他退去满身的煞气,走向善道,双腿却残了。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男人!
我叹了口气,抚了抚凌王墓的头发,忽然间,我手一顿,停在他的发间。灵正也最喜欢摸我的头发了,原来这一个动作不仅仅代表了“爱”,也代表了“疼”。
想到这里,我的心口猛地一疼,我吓了一大跳,站起身,后退两步。
“初一,阿墓醒了么?”
灵正端着两端茶汤,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我暗自吐出一口气,看着灵正甜甜地笑:“灵正,凌王墓这个醉鬼怎么都叫不醒。”
“嗯。”
灵正把凌王墓扶起来,半拥着,轻唤:“阿墓?阿墓?”
凌王墓嘴里喃喃:“大师兄……女人……”
“来,把茶汤喝了,我已经凉过了,不烫。”灵正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凌王墓的胸前点了一下,凌王墓自动张开了嘴巴,将那碗醒酒的茶汤全喝光了,然后又沉沉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灵正自语自言:“喝了茶汤都没用,醉得太厉害了?下回不许再喝酒了,知道么?”
我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
灵正看着凌王墓,无奈地笑:“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醉了就不省人事,我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非常无语。
“阿墓,等你醒来,大师兄跟你讲好多好玩的故事,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
凌王墓一直没给灵正任何回应,灵正却自顾自说得起劲。
“阿墓,是大师兄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若我能早些了悟,你就不用走这条荆棘满地的路了,都是大师兄不好。”
“阿墓,你能原谅大师兄么?”
我苦哈哈地站在一边,“灵正,你把我忘记了么?”
灵正身子一怔,回头看我,单手搂着凌王墓,另一只手打开:“初一,过来。”我跟被主人召唤的哈巴狗似的,把刚才的不满全都忘光了,欢天喜地冲进了灵正的臂弯里,灵正紧紧搂着我和凌王墓,声音柔柔地:“初一,阿墓,从今往后,我们三个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闷闷回答:“还有小满呢。”
“嗯,我们四个人。”
“谁先离开谁是狗!”
“嗯。”
我趴在灵正的怀里,偷偷捏了下凌王墓白皙的脸。
凌王墓,虽然你很让人心疼,但如果因为你的身世背景或经历,而让我把对灵正的爱分给你一点点的话,那我是绝对做不到的,相信你也不需要这样怜悯的爱,对么?凌王墓,从今往后,我们三个就是最亲最亲最亲的亲人了,不分彼此,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
时间在指尖游走,暖风轻轻扫过。
雨过天睛,彩虹摇摇挂在天迹,世间万物一片祥和。
凌王墓这一“醉”,醉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悠悠醒过来。灵正出去买中药去了,说是要重新研究醒酒汤的配方。凌王墓还不知道灵正已经回来了,我也还没打算现在告诉他,因为……我还有个小小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呢。
我递给凌王墓一百块钱:“凌王墓,老娘下午做糖醋鱼,你帮我去买瓶醋。”
凌王墓不屑地看着我:“大爷腿脚不方便。”
“腿脚不方便,嘴还利索吧?”
“嘴也不利索。”
“那手呢?手没残啊。”
“手疼。”
我摸了摸下巴,笑说:“哦,这样啊,原来我们家凌王墓浑身都疼啊,真可怜。哦对了,我爸妈昨天逼我去相亲,你和灵正让我保管的那些金卡和现金什么的,我就全带走了啊,到时候我嫁到人家家里去,你们辛苦赚来的那些巨额财富就都是人家的了。还有灵小满啊,估计得改姓了吧。——诶凌王墓,你说赵天明还不错吧?他现在是上海的护城人,也算有个一官半职的,长得也不错,对我们彼此的背景也都熟悉……哎哟!”
凌王墓突然揍了我一拳:“……女人,你活腻了?”
“嘿嘿嘿嘿……好啦,别这么高冷嘛,人家锅里还有菜呢,要不,我去买醒,你帮我看着锅里的菜?”
凌王墓翻了个白眼,抢过那一百元钱:“什么牌子的醋?”
“随便,看你,都行。”
“嗯。”
凌王墓转动着轮椅,吱呀吱呀地出门了。
我对着凌王墓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时间推测得没错的话,灵正马上就要回家了。我迅速跑进房间,换上了精心准备好的衣裙,画了个淡妆,用窗帘把窗户遮了,点亮床边的小台灯。
香帐暖床,美人在床,我就不信灵正抗得住。
“初一,阿墓,我回来了……”
灵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赶紧照着镜子摆了几个最“风骚”的姿势,然后半躺到了床上:“灵正,人家在床上呢。”
吱呀……房门开了。
灵正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散发着一股好闻的中药香。
“初一,怎么躺在床上?哪里不舒服么?”
“嗯……”我低吟了一声,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娇弱羞涩一点。
灵正这都回来一晚上了,还没正儿八经碰过人家呢,这太不正常了啊。
灵正把中药袋子放下,走到床边,伸手搭在我的额头上:“没发烧。”他又把手放在我的脉搏上,“脉象平稳,呼吸顺畅,并无异常,初一,你……”
“哎呀!”
我打断他的话,猛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贴了上去,“一个大男人干事怎么这么磨磨叽叽的,老娘等不及了!”我反手把他压倒,张腿骑在他腰上,俯下身,在他的耳根处轻轻吹了一口气,“灵正,人家好饿……饿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