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笺将时节放到地上,然后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好,我放你走,从此以后你给我,咫尺天涯再不相见!”
莫笺松开时节,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虽然话说得决绝,但是眼底里却还是闪着执着跟期望。
“莫笺大哥,对不起,你忘了我们从小的婚约吧,早在我父母双亡的那一天,我就不是什么时家的小姐了,也不是你的未婚妻了,对不起。”
莫笺眸光涌动,眼眶有些发红。
他硬生生地看着时节,没有说话。
然后,时节往后退了一步,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跑去。
莫笺通红的双眼变得清冷,紧紧握起双拳。
“好,我放你走。”
说完,莫笺背过身不再看时节,只是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男子汉大丈夫,行了啊。”
身后,响起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莫笺回头,看到了宫池,眼里闪过意外。
“宫太子?”
“据我所知,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不如跟我回去可好?”
莫笺看着宫池,眸子闪了闪,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对……”
“以后,无极跟大秦可算是永修秦晋之好,会不断联姻,以后少不了走动,你跟着我,若是想老家了,还可以回来看看。”
宫池说的隐晦,其实他的潜在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什么想家不过是好听的说辞,其实是想说可以随时来看时节。
果然,听了宫池的话,莫笺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好,我跟你走,只是,我随时也可以离开。”
宫池耸耸肩,“随你便。”
宫池冲他笑了笑,莫笺则脸色臭臭地转了头跃上了马。
摇摇头,宫池也上了马,两个人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只是在他们走后,树丛两旁发出细微的响动,几道黑色的影子顺着宫池他们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边城里,喝了药的安相沫一直昏睡到了晚上,迷迷糊糊醒来之后,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秦怡君正守在她的床头。
看到她醒来,秦怡君眼里闪过笑意,“沫儿,你醒了?”
安相沫就感觉此刻神清气爽,心里也不再发堵,脑袋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没想到,秦怡君给她带来的药竟如此好用。
“太子妃,你吃点儿东西吧。”
绿柳从外面走来,看到安相沫醒了,松了口气。
她端着粥碗来到跟前,想要扶着安相沫喝粥。
这时候,秦怡君从她手里将粥碗接过去,淡声道,“我来。”
端过粥碗,秦怡君舀了一勺稀粥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到了安相沫的嘴边。
安相沫尴尬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秦怡君愣了一下,见安相沫固执,只好妥协。
可是当他松手的一瞬间,忽然表情变得十分痛苦,粥碗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王爷!”
安相沫诧异地看着秦怡君痛苦的皱起眉头,用手捂着胸口弯下腰。
绿柳在一旁看得真切,想起秦怡君跟她说的话,只当是秦怡君真的为了安相沫而自己中了蛊,现在受到噬心之痛,心里着急。
“太子妃,皇上他,他为了救你,给自己下了蛊,所以才受到了噬心之痛!”
绿柳不得已告诉了安相沫,这时候秦怡君痛苦的呻吟道,“绿柳,不要说!”
只可惜,绿柳已经说了,安相沫也听到了,她惊愕地看着秦怡君满脸痛苦的样子,心底翻腾不已。
他竟为了救她而给自己中蛊!
或者,他还是如从前一般,那样的关心她,虽然他做了一些不是很光彩的事情,但是也都时事出有因,现在想来,也说不上到底是谁的错。
安相沫看着他,伸出手去拉他,“王爷,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减轻一点儿痛苦?”
秦怡君咬着唇,隐忍道,“只要你好好地,每天在我跟前,我就感觉不到痛了,我……”
话还没说完,秦怡君忽然就倒在了安相沫的怀里,像是疼晕了过去。
“柳儿,快传御医啊!”
安相沫焦急地喊了一声,绿柳匆忙跑了出去。
御医看过之后,脸上显出为难,“庶老臣愚钝,暂且没有办法治好皇上的心痛。”
安相沫蹙眉,若是因为她而让秦怡君每日受到噬心之痛,她的良心如何能安?
“皇上怎么了!”
这时候,被放出来的宫娅急急忙忙赶过来,还没进门,先听到了她显得有些做作的喊声。
宫娅一直冲到秦怡君的床头,当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安相沫的时候,眼底一黯,随即恢复正常。
装作没有看到安相沫一般忽略过她,拉住秦怡君的手,“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皇上一会儿便可醒过来,只是,每日都会受到这噬心之痛。”
御医在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宫娅眼里闪过震惊,“怎么会这样!”
说完,她想到什么,一下子站起来来到安相沫面前。
“安相沫,是不是因为你,皇上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你!”
用力揪住安相沫的衣服,宫娅恨恨地质问道。
安相沫这次完全没了反驳的力气,只能任由着宫娅泄愤似的摇晃着她。
“贵妃娘娘,您不要这样!”
绿柳急忙过来挡住安相沫,试图拉开宫娅。
谁知,宫娅用力推了一把绿柳,连带着安相沫也被她推到,后退几步撞到了桌子上。
“安相沫,你就是个扫把星!”
“咳咳,吵什么!”
秦怡君睁开眼睛,轻咳了几下,沙哑着声音喊道。
听到秦怡君的声音,安相沫跟宫娅急忙看过去。
就见秦怡君在宫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此刻正目光不悦地皱眉看着宫娅。
宫娅见状,心里涌上不安,急忙福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你在喊什么!”
秦怡君目光冷冷地看着宫娅,不耐地问道。
“臣妾,臣妾刚刚只是着急皇上的安危,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经历了被关押,宫娅收敛了许多,早在无极后宫里学会了察言观色的她,明白了安相沫就是秦怡君的底线,她若是想要在这宫里活下去,就要学会伪装。
秦怡君无力地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过来!”
宫娅低着头,眼里闪过浓浓的恼恨,但是面上依旧是毕恭毕敬。
“是,臣妾谨遵。”
宫娅带着几个丫头离开,经过安相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安相沫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小伎俩,别开目光不去看她,转头看向秦怡君。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秦怡君听到安相沫问他,脸上浮现笑容,“我好多了,沫儿不用担心。”
“只是现在好了,以后还会疼,王爷,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彻底解决的办法。”
“这个,我也正在想办法,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到时候,你我都会彻底治好的,现在能稳定你的蛊,才是最重要的。”
安相沫不由得低下头,都是因为她。
想到因为她而牵连了别人,安相沫心底就一阵阵不舒服,更加埋怨宫池,要不是他起了歪心思给她下蛊,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对了,秦泽!
脑海里忽然闪过秦泽的身影,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从秦怡君那里告辞出来,安相沫拉住绿柳的手,“绿柳,秦泽现在怎么样了!”
绿柳先是一怔,而后眼里涌上喜色,“太子妃,你终于想起太子殿下了吗?”、
安相沫点点头,“嗯,我想起来了。”
“太子殿下现在还被皇上关在地牢里,不过目前还没什么危险。”
安相沫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道秦怡君准备如何制裁他呢?
想着想着安相沫便出了神,直到绿柳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带我去看秦泽。”
安相沫看着绿柳,正色道。
绿柳一愣,“太子妃。”
“如果太子殿下直到你想起他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绿柳眼眶一红,连声答应着带着安相沫朝地牢走去。
可是到了地牢前,他们被侍卫拦了下来。
安相沫下意识摸了摸腰,秦怡君给她的令牌今天她没带来。
“太子妃,要不然我们下次再来吧。”
安相沫却不想就这样离开,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心里十分地想要见到,秦泽。
或许这个时候,她才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最在乎的人,是秦泽。
“我是安相沫,是秦泽的妻子,我要去见他,让开!”
安相沫端起了架势,气势十足地看着侍卫。
侍卫互相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请安郡主在这里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回禀皇上!”
说完,那侍卫一溜烟儿的跑了,安相沫直直地站在那儿,固执的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安相沫微微侧身,意外地看到走在前面的竟然是秦怡君。
他怎么来了?
看着秦怡君苍白的面容,安相沫想到他为了她受到的痛楚,心里升起不忍。
“王爷,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安相沫朝着他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秦怡君看着安相沫,低声道,“侍卫回禀说你在这里要见秦泽,我想你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过来看看。”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见他,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安相沫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秦怡君,定定地说出这句话。
秦怡君面容微微变了一下,带上一丝潸然。
“沫儿,那道圣旨你虽然没有收,但是我是皇上,一言九鼎,你跟秦泽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秦怡君走过来,双手扶住安相沫的肩,压低了声音,“如果我说,杀死安将军的,就是他父亲,你还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安相沫眸子一闪,诧异地看着他,“证据呢?”
“你跟我来。”
说完,秦怡君拉着安相沫就走,绿柳看了一眼身后的地牢,咬了咬唇只能跟着回去。
回到房间里,秦怡君拿出一封信,“这封信是从宫中秘密传出去的,是给安将军身旁的一个左将军的,那个左将军是皇上的人。”
“信上指使左将军暗中给安将军投毒,使得安将军在作战的时候毒发被俘,又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身亡,你觉得皇宫里能给左将军下命令的会是谁!”
安相沫抢过信展开,看着里面的内容,以及信的左下角那枚皇室独有的印章,整个人震惊地站不稳。
“竟然,竟然是真的,真的是秦怡生害死了我父亲!”
喃喃地说完,安相沫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秦泽,她越秦泽,终究是有缘无分。
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安相沫收好信纸,神色低沉地垂下眼眸,“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沫儿,我早就跟你说过,秦怡生他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他连我这个亲生弟弟都陷害,更何况你父亲,我推翻他,不单单因为那个皇位本来就是我的,还因为那时候他可是要凌迟了你,沫儿,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受尽天下人唾骂!”
秦怡君有些激动,一把将安相沫扯过拥进怀里。
安相沫抬起头,看着秦怡君,没错她无法否认,秦怡君为她做的一切,可是,她对他,真的只是朋友之意,并无其他。
可是,一想到秦怡君为了她做了这么多,而她却对他无动于衷,安相沫的心里就升起一阵阵愧疚。
看着安相沫如月的双眸闪烁着看着他,秦怡君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低下头,想要亲吻安相沫。
当他的唇快要碰到安相沫的唇时,安相沫猛地惊醒,用力挣开他。
“王爷!”
“沫儿,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秦怡君落寞至极地看着她,眼里尽显伤情。
“对不起。”
沉吟了一会儿,安相沫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
“没关系,我愿意等,我愿意等到你为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秦怡君神色坚定地看着安相沫,转身走了出去。
安相沫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然后无力地滑坐在地,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
绿柳进来看到安相沫靠在墙角,急忙走过来。
“太子妃,你怎么了。”
安相沫双眼无神地望向绿柳,“绿柳,是秦怡生,是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绿柳吃惊的瞪大眼睛,“太子妃,是谁告诉你的,皇上吗?”
安相沫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太子妃,你其实心里是不相信的对吗?”
绿柳看着安相沫无比纠结的神情,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看法。
“那你何不去亲自问问秦怡生呢?”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应该亲自去问问他,我相信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必要在说谎了。”
绿柳的话让安相沫眼神一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属下听说皇上已经把他送回涪城了。”
安相沫有些讶异,“王爷怎么会放了他?”
“据说是这是太子殿下前来投诚的条件。”
安相沫恍然,秦泽他,终究还是向着他的父皇的。
只是,为什么,秦怡君的证据那般铁铮铮,她还是会犹豫,还是会要去问,到底是不是他害死了她的父亲!
难道仅仅因为她对秦泽的感情,就让她也失了分寸了吗?
若,父亲真的是秦怡生害死的,那么她与秦泽以后还当如何自处呢?
夜色正沉,地牢里,秦怡君看着秦泽,第一次他在秦泽的眼里看到了祈求。
此刻他正单膝跪在地上,严肃地面容上,闪着从未有过的祈求。
“小皇叔,我希望能够陪在安相沫的身旁,哪怕,就远远地看着她。”
第一次,秦泽的声音是那般无力跟软弱,他脸上再也没了从前的刚毅与骄傲,只剩下卑微的期望。
江山对于他来说本就没什么吸引,现在父皇已经安全,只剩下安相沫,她就是他余生最大的牵绊。
刚刚,秦怡君过来找他,他告诉她,只有他才能救安相沫,而他的条件便是让秦泽接那道取消他与安相沫之间的婚约的圣旨。
如果,秦怡君真的能够把安相沫治好,那么他愿意接旨,但是,他不会放弃安相沫,他还要守护她,所以,他第一次请求他,请求他让他能够陪在安相沫身边。
秦怡君看着秦泽,半晌,他摇头,“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你觉得我会将一个随时能把沫儿抢走的人放在她身边吗?”
“现在我便放了你,随便你去哪儿都可以。”
说完,秦怡君打开了牢门,看了一会儿秦泽,转身走了出去。
“他自由了,你们不必拦他。”
门口传来秦怡君的嘱咐声,秦泽缓缓起身,本来黯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他走到墙角,从那里拨出那天晚上宫娅交给他的匕首,藏在怀里,信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夜色正浓,秦泽走出地牢,侍卫将他径直带出了行宫。
冲他拱了拱手,侍卫折返回去,秦泽的耳朵动了动,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不动声色的抬起脚,朝着边城城外走去。
刚刚行至城外树林处,身后的人脚步声加重,秦泽一个转身,冷呵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