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呐！唐纳德，妖怪是没有原罪的，是吧？是吧？”
“偷吃禁果的亚当和夏娃可都是人类啊。”
“那你们要怎么到妖怪那里去传教呢？”
“修改圣经的事情你们做不出来的吧？”
众人坐在了餐桌前，艾米专门找了唐纳德对面的位置，死怼着他发出了一串问题，兴奋得晚饭都顾不上吃了。
“吕先生。”唐纳德面对艾米有些头疼道：“这是您教给艾米小姐的吧？”
“我？没教啊。”
吕意边嚼着多汁的牛排，说道：“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艾米被那老牧师丢了出来，然后我过去问了那老牧师这几个问题而已。”
“那位老牧师……”
唐纳德苦笑道：“他确实有些固执，在拜托他带艾米小姐游览之时，我就应该要考虑到这些事情的，不过他也是梵蒂冈资历极深的牧师，甚至比教宗猊下还高出半截，教宗猊下曾经听他讲过学。”
“给教宗猊下讲过学？”
吕意在惊讶于那位相貌平平的老牧师的辈分的同时，问道：“唐纳德先生，那位老牧师好像对妖怪有很深的成见。”
“他的四名养子都是被妖怪杀死的，其中一名还是我的前辈，即宗教裁判所的前任裁判长，怎能没有成见。”
唐纳德说道：“虽然如此，但不可否认很多妖怪对人类，也是有成见的，而且不光是妖怪，艾米小姐虽然身为人类，不也是对梵蒂冈抱有敌意吗？”
“呸，你们就不能想想自己做过的事情？”
艾米有些愤怒道：“十九世纪女巫审判盛行的时候，我们有多少同胞死在了罗马教廷的手下？你们统计过吗？”
“艾米小姐，这终究是我们人类内部的事务，不必牵扯上妖怪。”唐纳德辩驳道：“而且之后的几任教宗也向你们道歉了，虽然没有公开，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道歉，道歉就完了吗？我们死了那么多人！
艾米激动得挥舞着手臂，说道：“没有公开的道歉有什么用？就像当年的圣殿骑士团一样吗？他们的赦免令好歹被后人发现了，我们可一直都背负着骂名。”
“而且将圣殿骑士团定为异端，是因为法国国王的逼迫，但教廷对我们可是主动施加的迫害。”
“不牵扯上妖怪？当年我们可是认真考虑过，如果在人类世界存活不下去了，就去银十字学院，请求校长大人的庇护，这都是你们一手促成的。”
拉美西斯和亚拉曼妮两人静静听着，身为妖怪的她们，对人类世界的这些轶事，还是非常感兴趣的，特别是看着他们吵架的样子，更令人玩味。
唐纳德沉默了几秒说道：“艾米小姐，有些事情只是暂时被掩埋而已，如今种族融合在即，必定有更多的历史真相向世人展现出来，借着这一个大潮，您说的那些只需要一纸檄文，便可以还得清白，如果需要的话，届时我会代表梵蒂冈就曾经让您一族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公开致歉。”
“别，到时候梵蒂冈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暴露出来，你们怕是自己都保不住，还想还我们清白。”艾米说完便狠狠地切着自己面前的牛排，像是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上面。
唐纳德只得苦笑，“教宗是不会犯错的”，这句话在唐纳德看来本身就是错误的，圣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教宗猊下不是圣人。
但这是一个信条，身为上帝的拥趸，唐纳德必须遵守，作为梵蒂冈的代表，唐纳德也必须扛起这个包袱，直到发生某个变故，这个信条不再适用的那一天。
“艾米小姐。”唐纳德经过深思熟虑后说道：“您刚刚问我关于原罪的事情，我现在可以回答您了。”
“恩？”
艾米很是吃惊，眼神惊异地看着唐纳德，那个问题基本上是无解的，唐纳德必须承认妖怪是没有原罪，那这样他就已经输了，他现在居然敢说自己找到了答案，他的意思是妖怪有原罪咯？
他准备否认圣经？！
唐纳德说道：“现如今上帝之下有无数的分支教派，东正教，新教，各种改革宗还有科普特正教会等等，他们的分歧都在于对圣经的解释。”
艾米看着他道：“你想篡改圣经？！”
“不，我没那么想过。”唐纳德轻轻一笑道：“实际上在我之前，圣经已经被篡改过无数次了不是吗？”
艾米默然。
唐纳德继续道：“所以我们何必拘泥于圣经上的文字，大家都说自己遵从上帝为唯一神，可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手里的圣经也早就不是耶稣手中的那本，那么谁又能知道耶稣原本是什么意思呢？现在大家对圣经的解释，都只是对上帝的揣度而已，这原本就是渎神。”
“既然谁都不知道上帝原本是什么意思，那我们又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事情，争执起来也毫无意义，与其如此，何不向前看。”
唐纳德横着餐刀说道：“向前看，就会发现我们曾所争夺的，所争夺的，是多么可笑的东西。”
“妖怪有没有原罪？圣经上没有写，但可以肯定是有的。”
唐纳德扫了一眼众人，微笑道：“因为这个世界是上帝创造的。”
“只要基于这一点，关于妖怪世界的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艾米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纳德，问道：“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放在一百多年前的话，火刑架上肯定是有你一个位置了。”
唐纳德大笑道：“艾米小姐，教宗大人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所以有人曾经问过我，说当妖怪入侵人类世界的时候，你们的神在哪里。”
“我想说的是，那就像当年十字军前往耶路撒冷，或是奥斯曼帝国兵临维也纳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在房间内打闹而已，妖怪只是被关在另一个房间的孩子。”
“当妖怪世界的孩子入侵的时候，人类世界的孩子便会联合起来，上帝创造的世界之间互相开始了解了，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人类世界是欧洲，妖怪世界便是还处于蛮荒的美洲。”
“走到今天，人类与妖怪世界终于要实现地理大发现时代，欧美之间的融合，共同走向新的纪元了。”
“我们就是当年最早前往美洲的传教士，将承担起将上帝的光辉洒向妖怪世界的壮举。”
“吕先生。”唐纳德说完看向吕意道：“您认为我的这个解释如何。”
吕意觉得唐纳德这样，极富有创新的解释很有道理，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于是问道：“可是唐纳德先生，你怎么证明妖怪世界也是上帝创造的呢？”
唐纳德微笑道：“这是信仰，无需证明。”
“唐纳德先生，这不是信仰。”
听了半天的拉美西斯开口道：“这是借口，一切都只是你们基督徒入侵的借口而已，按您所说，这就像当年前往耶路撒冷无恶不作的十字军一样，打着信仰的旗号，行强盗之事；还有那些前往新大陆的殖民者，当他们将印第安人的皮剥下来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人也同样是上帝的子民？”
“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只是因为当时盛行：‘对异教徒的犯罪不算犯罪’这一套理论。”唐纳德说道：“现在看来当然是错误的，但不能以现在的眼光来评论过去。”
“恩，那唐纳德先生的意思是说，以前的那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拉美西斯俏然笑道：“艾米小妹妹也应该放下仇恨？”
“不，过去的错误我们当然会尽量补救。”唐纳德笑道：“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不要拘泥于过去，应与时俱进，向前看。”
“那若是妖怪不接受你们的神怎么办？”拉美西斯问道：“还要来一次十字军吗？”
唐纳德摇头笑道：“拉美西斯小姐，天主教是世界上信仰人口最多的国家，相信我，等到妖怪世界这片新大陆融合进来后，我们依然会占多数。”
“可我们有我们的神。”
“你们的神？”唐纳德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拉美西斯小姐，恕我孤陋寡闻了，妖怪世界有什么神话吗？”
“我们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神，如果非说要有的话，康斯坦丁勉强算一个，可是眼前，有一个人对我们来说就是神。”
拉美西斯笑道：“你认为对妖怪来说，上帝的影响力能超过校长大人吗？”
“不能。”唐纳德很干脆地回答道，又说：“我也很敬佩校长大人，可他终究不是神，他还是会死的。”
“是的，但不会是现在。”拉美西斯说道：“校长大人虽然身体欠佳，但大限之日尚远，上帝的光辉终究会被校长大人这片乌云遮住的。”
终于进入正题了。
唐纳德问道：“拉美西斯小姐，您就是为这个来的吧。”
拉美西斯笑着，反问道：“你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跟我们扯那么多的神学，借此来向吕先生传达你的那些理念，吕先生可不是基督徒，他理解不了你的。”
唐纳德笑着低头切起了牛排不再说话。
因为吕意在旁边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
唐纳德相信通过自己刚刚的话，已经将一些东西初步传达到了。
业已尽力，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