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爬,太阳越烈,冷影的额已有几颗豆大的汗珠落下。滴在宝儿白嫩的手背上,她用丝帕拭着他的汗道:“让我自己走吧。”
“我喜欢背着你。”冷影微喘着气笑道。
宝儿捶了他一记佯怒:“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别乱动,小心扯动伤口。”冷影抓住她使坏的手。
宝儿安静下来,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良久后问道:“你对我的好,我可以怎么报答你?”
“嫁于我。”冷影不假思索,还是这个答案。
“除了这个呢?”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宝儿愣愣地盯着他的侧脸,她林宝儿何德何能得此大爱?他的无私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她很想知道,一直都想知道。
“谢谢。”宝儿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随后道:“我知道谢谢说多了便不值钱,但我还是想说。”
“那我便收着。”冷影道。
齐悦宫内,皇上静静地盯着墙上的桃花,那是他亲手所画。而如今,却孤零零地挂在墙上,无人问精。
宝妃的一频一笑不无间断地闪上他的心头,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用行动去感动她,用爱去感化她。而今,白白付出了许多,她却是逃了。
“逃了……”皇上苦涩地低喃,他的心正痛得慌,痛彻心非。
画突然被他扯下,撕毁,散落一地的红和白,那是另一种美,凄惨的美。
原本就毫无生气的齐悦宫,如今更显冷清,室内尚有宝妃遗留的气息,那么活生生地存在着。
终有一天,这唯一的东西也会消失,后宫,再没人会提起宝妃这个人。
“皇上,夜深了,回去歇着吧。”皇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环视着这冷清的齐悦宫,心中有着无限的快感。一个丫头,既也敢跟她斗!
“你说!她为什么要走呢?朕哪里对她不好?!”皇上痛恨地抓着皇后的肩,直晃得她头顶发晕。
“皇上,宝妃爱的不是您,她不会回来了。”皇后尽量用伤感的语气道,轻轻地叹了口气去扶皇上。
“皇后娘娘当然希望宝儿不要回来!”门外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屋内两人吓一跳,回头,宝儿发丝微乱,衣衫有些不整地立在门外,盯着被吓得不轻的皇后。
“你!”皇后瞪着她,眸孔睁得老大,怎么可能?
“宝儿!”皇上欣喜若狂,奔上去紧抱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宝儿却只是盯着皇后,冷冷地盯着,退出皇上的怀抱向她移去,伸出手,掌心上躺着李鸿一直戴在指间的白玉戒指:“很遗憾,我又一次活着回来了。”
皇后大惊,后退一步。李鸿死了么?怎么可能?
虽受惊不小,只一瞬间她便调整好心绪笑着去拉她的手:“妹妹回来便好,可把皇上急死了。”
“宝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定给你讨回公道。”皇上牵她的手,心疼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她。
宝儿轻轻抬手,食指对上皇后的胸口,然后,再无气力去说些什么,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去。
“宝儿!”皇上接住她轻如落叶的身子,她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谁可以告诉他?
含茵早已奔出去找太医,而皇后只是站在原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出了什么事?是呀,她也很想知道,事情都是怎么演变的?
这不是她要看到的结果,林宝儿既那么命大!怎么可能?
再一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宝儿动了动,发觉手正被人握着。睁眼,皇上趴在床边正睡得香,安祥的睡脸禽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幸福。
是的,对他来说,宝儿能回宫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宝儿会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宝儿注视着他的睡脸,却是不忍心吵醒他,他一定是累了,眼角淡黑的眼圈便是最好的说明。
“皇上,该上朝了。”室外传来含茵有些微颤的声音,宝妃不在的这几天,最难过的莫过于她们这帮下人了,时刻都有着被提掉脑袋的危险。而如今,明明知道宝妃回来了,还是会心有余悸,皇上的怒气让她们害怕。
皇上动了动,拭着眼睛坐直身子,见宝儿醒了,笑容爬上了他的帅脸:“宝儿,还难受么?伤口疼么?”
宝儿摇摇头,正要起身,皇上忙起身扶她,让她靠在床沿上。愠怒地盯着她道:“宝儿,是不是皇后对你做了什么?你说出来,朕定不绕她!”
宝儿看着他脸上的关切,皇后从来就没间断过冲她做动作,只是无凭无据,又奈人家何?
“昨夜前夜之事,宝儿都已经忘了。”宝儿垂下眼敛,淡然道。
“宝儿无需怕她,直说无妨。”
“我倒是从没怕过谁。”宝儿浅笑,皇上看了她一眼,心中全不是兹味。只好搂着她安抚:“忘了也好,忘了干净。”
“皇上该上朝了。”宝儿说着,唤来含茵。含茵早已捧着平整的龙袍候在账外,听到使唤忙走了进来。
宝儿要下床,被皇上拦住:“宝儿别乱动。”
她抬头,对上他宠溺的眸子轻柔道:“就让宝儿伺候皇上一次吧。”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宝儿越来越觉得自己正往窄路上走,终有一天走着走着要走不下去了。那时,便是她的死期到了,枉费了皇上对她这般恩宠。
如今,就让她伺候他一次,就一次,也算是她微薄得可怜的回报吧。
皇上没有阻拦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在自己身上动着的小手。就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心中涌出来的幸福压的他要窒息,那是一种暖暖的暗流,轻轻的流遍他的全身。直达到指间。甚至,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了那种幸福,那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扎扎实实的幸福。
此刻,他是多么想时间能凝固,让他留住这来之不易的感觉。
宝儿的小手停留在他的衣襟,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沈视袍上的绞龙,那几条得天下人漠拜着的龙正圆睁着大眼,散发着与它主人同等的霸气。
“宝儿?”皇上抓着她的手试探性地开口。
宝儿回神,笑了笑:“这龙袍,着实只有它才配得上皇上。”
穿戴整齐,皇上依依不舍地执着宝儿的手,似乎怕一去一回,宝儿又突然间不见了。
宝儿催促着:“皇上,大臣们怕是等急了。”
皇上低下头,在她唇边吻了一记:“宝妃好好养病,朕忙完便来看你。”
见宝儿点点头,他才放心地离去了。
盯着他消失的方向,一股愧疚感狠狠地缠上宝儿的心房,这般炙热的爱,让她何以脱身?
用丝帕拭着刚刚皇上吻过的嘴角,宝儿转身走进大厅,厅中的圆桌上,玉龙剑静静地躺着。宝儿抓在手上,用丝帕细细地擦拭着。
“娘娘,该用早善了。”含茵看着宝儿手上明晃晃的剑,顶着几丝害怕不敢近宝儿身。
宝儿应了声,将剑收起。
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有些食不知味起来,李鸿死了,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快感。他也只是受制于皇后罢了,如今却丢了性命。
云和宫内,皇后正急躁地跺来跺去。找了几个李府的下人来,都说李大人外出未回。
那他一定是死了。
死了倒也好,皇后嘴角突地露出一抹冷笑。最起码她不用担心会有那么一天,他会把她所干的坏事全抖出来。
天下间最紧巴的嘴莫过于死人了。
“娘娘,兰妃娘娘求见。”一名宫女行至她面前福身道。
皇后理了理发鬓暗哼:“让她进来。”
一身粉黄衣裙的兰妃移着莲步款款而来,优雅地福了福身子:“兰枝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好雅兴呀,想到来云和宫来坐坐。”皇后皮笑肉不笑道。
兰妃并不把她的冷笑当回事,笑道:“看娘娘脸色不太对,哪个丫头又惹娘娘生气了?”
“皇上大寿在既,本宫忙寿宴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跟丫头生气?本宫倒是羡慕妹妹你,一天到晚什么事也没有,日子过得多舒心呀。”皇后似有心似无意地说着,也不管兰妃已经气红了的小脸。兰妃,若不是她仗着自己父亲的威望,能有今天?只怕早跟婉妃一样守活寡去了,皇后想着,不由加深了嘴角的蔑视。
皇上敬她,完全是看在她父亲是当朝相国的面上,符相国两朝当任,虽不算清官,却也忠效朝庭,是一难遇人才。
皇上身边贵人秀女一大堆,就是妃子少,一直以来,他只取肉身不取心。残忍地流连于后宫脂粉堆里,原本以为他没有真心,只到宝妃出现后才知道,原来人都有爱,皇上易不例外。
兰妃忍着气,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宝妃这次出走,定与娘娘有关吧?”
“你!”皇后蓦地起身,瞪着她:“小心说话!”
“娘娘没做,又何必紧张呢?所谓清者自清嘛。”兰妃注意地看着她的反应,舔了舔朱唇接着道:“其实何止是兰枝这么认为,皇上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苦无证据罢了。”
皇后大怒,指住大门斥道:“你给本宫出去!”
兰妃毫不畏惧继续道:“娘娘就是太心急了,想除宝妃,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皇上心甘情愿地放她走。”
“你什么意思?”皇后缓下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那张美丽而得意的脸给撕下来。
兰妃依然是不紧不怕道:“这也怪了,宝妃自进宫以来身体就从没好过,你说,会不会是她与皇上命中不合呢?”
两人沉默了许久,皇后总算是笑了:“本宫自会注意这个问题。”
“娘娘树大招风,近期也别进齐悦宫了。”
“皇上防本宫防得紧,本宫自是不会自讨没趣。”
兰妃笑了笑,福身告退而去。齐悦宫,别说皇后,就是嫔妃贵人进去了也都被皇上的人紧盯着,生怕她们干了什么伤害宝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