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宝儿姐姐……宝儿姐姐！”这回不止宝儿惊异，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那分明就是萧奇的声音，就在不远处。
“来人，把闹事之人带走！”皇上冷声道。
“是！”一帮侍卫领命而去，宝儿却先他们一步夺门而出。门外不远处，萧奇正披头散发，混身脏乱地和几位侍卫拉扯着。
皇太后拉着他的臂膀往外拖去，泪水打湿了她已不再年轻的脸：“奇儿呀，别闹了，乖啊！”
萧奇却没有搭理她，见到宝儿笑了，坐在地上诺诺地开口：“宝儿姐姐，我……想你了。”
“好一个疯子，居然敢到朕的后宫来闹！来人！押进大牢。”皇上怒喝，一群侍卫立刻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皇太后护子心切，不顾干戈直冲而入，护在萧奇身前大叫：“不！皇上，放了我的奇儿吧，放了他吧！”
“一个疯子！留有何用？也当不了皇帝了，皇太后难道还不死心么？”皇上搂着宝儿腰身的手紧了紧，冷笑道：“什么宝儿姐姐？林宝儿早就已经是朕的宝妃了，皇太后，你没告诉您的奇儿么？带走！”
“等一下！”宝儿轻叫，幽幽地走进人堆，膝着地半跪在萧奇面前，用纤细的指尖拂去他颊边脏乱的发丝。那张脸，她吻过，恋过。
“宝儿姐姐。”萧奇痴傻地笑着，盯着宝儿俏丽的脸蛋，凤冠，宫服，比在奇王府美了几十倍。
宝儿说不出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泪盈于睫。
许久后，转身朝皇上磕了个头：“皇上，放了他吧。”
“宝妃，你同情他么？”皇上转过身，不去看她的泪。他更看不得宝儿对一个疯子露出的温柔，那是他努力将近一个月都得不到的东西。
宝儿低着头，不敢说出爱他的话，那只会给他带来灾难不是？
“皇上，奇儿已经疯了。”皇太后哭道，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疯了？十年前不是挺英勇的么？”皇上上前，一脚踹在萧奇的肩上，萧奇一个不稳往后倒去，痛得他大哭了起来，泪水混着脸上的泥土，原本帅气的脸早已被肮脏掩去。
“奇！”宝儿爬着上前，扶着他。
“宝儿，他不值得你同情！”皇上大声道：“他疯他罪有应得，他不是弱者，他是千古罪人，他十年前与自己的母后联合起来攥夺朕的皇位，企图谋杀身为太子的朕！十年前，并不是朕不仁，而是他不义！你知道吗？”
似被雷击般，宝儿原本心疼的脸转为惊恐，扶着萧奇的手一松，从他的臂上垂落。这个打击似乎太大！她一向认为单纯的男人，那个会对她好，宠她的男人，怎么可能会那么不仁？怎么可能会攥夺皇位？
她的萧奇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他的眸子是那么清澈，那么纯真，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罪恶的事呢？
不可能！
“宝儿。”皇上温柔地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朕不是真的那么残暴，萧奇领兵谋反，朕不杀他，他便杀朕。”
“我不信。”宝儿缓缓地摇头，她真的不信呵。
“不信你可以问皇太后。”皇上瞟了一眼皇太后冷笑道。皇太后嘤嘤地哭着：“皇上，这一切都不关奇儿的事，是哀家一手策划的，是哀家一厢情愿的想要奇儿当皇帝，不关他的事呀！”
“不关他的事？领兵起反的是他！将剑抵在朕的颈间的也是他！还能不关他的事么？”皇上吼道，俯身逼视着萧奇：“七皇弟，你自己告诉你母后！关不关你的事？！”
萧奇被吓得频频往后躲，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要宝儿姐姐…宝儿姐姐……”
“去死吧！”皇上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肩头，力道之大让他倒地一时间起不来。宝儿心已冷，对他嘴角溢出的血泽视若无睹。
皇上搂过她的肩，欣喜地感受着她的转变，然后低下头吻了她的唇。
宝儿盯着眼前的他，金黄袍子上的绞龙摄人心怀，就如同眼前的男人般充满着霸气。
“我们走。”皇上搂着宝儿转身，往齐悦宫走去。十年前，他不杀他们母子，今天也不会杀。他要他们看着他登上皇位，看着他风光，然后在一旁痛苦，这是谋反者需要付出的代价，一个罪臣所要付出的代价。
“宝儿姐姐！”萧奇哭叫着，趴在地上是那般无助。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绝望，一个不属于疯子的绝望。连一个疯子都感觉到了宝儿的心冷，她是真的失望了。
萧奇的哭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细，哭声扯动着宝儿的心，不知该疼还是该恨。一个罪人，理应受到惩罚，皇上留他一命，似乎已经算是仁慈了。
“宝儿，从今以后只做朕的妃子，不要再有任何牵挂了。”皇上抵着她的额，轻轻地吐了口气，脸上的疲备尽显。
“皇上当初为何不杀他？”
“一刀给他太便宜他了，朕要他为自己的行为永生沉痛。”皇上恶狠狠地抓着绣花桌布，青筋跃于手背，一条条错综复杂却呈现着无尽杀气。
“所以皇上将宝儿从奇王府弄进宫？”宝儿抬头，瞪着他。
皇上一慌，紧纠桌布的手移到宝儿肩上，抓上她的肩，又瞬间放开，无措的似个孩子。
宝儿看着他的无措冷笑：“我只是一人工具，林夫人为了泄恨逼我嫁入奇王府，皇上为了泄恨逼我进宫，其实想想，我的作用也挺大。”
“宝儿，朕承认当初确实这么想过，可是当见到你时，牵制我的不是复仇，是爱，朕对你的爱。宝儿，朕……”
“皇上！”宝儿打断他：“后宫佳丽三千，比林宝儿漂亮的不计其数！”
“可她们都不是林宝儿，她们空有外表外什么都没有了。”
“我林宝儿有什么？除了美貌就是仇和恨！你可以因为爱软禁我，我呢？我能做什么？每天和别的女人一起等待着皇上垂怜那微薄的爱？有谁想过我的感受？又有谁问过我愿不愿意？”宝儿提高音量控诉着，渴望着能把所有的痛和恨都吐出来。只是，吐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有谁会理解她，懂她？
听着她的控诉，看着她因气愤而涨红的小脸，皇上第一次有了愧对她的惭意。以前，他确实没有想过她感受，他认为，女人都应该是喜欢荣华富贵的，被封为妃定会高兴。
“宝儿，原谅朕的自私，朕太爱你了，朕会用余生的时间来补尝你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把心里的恨都抹去，你会发现，心中有爱能活得更快乐，更充实。”皇上抱着她，深情地低语着，他能做到的，一定能的。
没有恨？那样的日子她早已忘了是什么滋味，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想要从心底抹去，谈何容易？宝儿平静下来淡然道：“放我出宫。”
“不，宝儿，求你不要再提出宫了，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朕却是没办法让你离去。”皇上乞求道，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这般拉下身段，也只有林宝儿能让他这么做了。
“我累了。”宝儿挣开他，走向内阁。她还是拒绝了他，无论他怎么低声下气，她总是会拒绝。
皇上无奈，懊恼，他想不通袁枫为什么却能得到她的爱，如果说袁枫勉强能比得上他。那萧奇呢？一个疯子，一无所有的疯子。林宝儿的脑中在想些什么，悦人无数的他却无法看透。
恶与善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或许只是一念之差？
宝儿无法想像萧奇举剑反判时的模样，无法想像那么温暖的眸子染上杀气时的模样。多希望这些都是假的，她的萧奇清清白白，与世无争。
“娘娘，皇宫里面原本就充满着斗争，男人在斗，女人也在斗，没有谁是清白的。”右轻笑道。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奇王爷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宝儿凄然而笑，窗外星光点点，却照不明这漆黑一片。
“许多时候人都情非得已。”
“你认为奇王爷会是情非得已吗？”宝儿回头看着他，十年前的那场血战她并不知情，那一年，她的母亲倒在自己脚下，血淌了一地。七岁的她傻了，哭着为母亲埋骨，然后足不出户，皇宫内的血光剑影丝毫影响不到她。
亦万万料想不到主谋者，会是她今日的夫。
“人非圣，谁能无过？”
“你定是知道十年前红墙内的那一战，是么？”
“右不知，右只知道人活的不是以前，而是以后。花时间去计较过去，那只会让自己增添痛苦。”
“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你是冷影山庄的人不是吗？”
右低了低头道：“右不为任何人说话，娘娘不开心，右只想助娘娘把心中的介蹄除去。”
谁能无过？何必死死纠缠过去呢？
不管过去如何，萧奇已经疯了，这个惩罚似乎比死更难受，自已又何必落井下石的去伤害他？
“右，带我去见他。”宝儿旋回身子，回到内阁披上斗蓬。
“娘娘，这么做不好，皇上知道了怕是要出事。”立于帐外的右稍稍加大了音量。
宝儿边收拾东西边道：“已经出事了不是么？”
“娘娘三思而后行。”他依然不放弃。
宝儿笑笑：“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不是么？右？”
右依然低着头，不再说什么。
“走吧。”宝儿领头由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