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慕新砚啦,”沈小兔小声的交代:“昨天我突然感冒发烧,都是他照顾我的,今天早上也没让我做早餐。”
小广明白了,“那这个三明治也是他做的啦。”
沈小兔红着脸点点头,她真的没想到,昨天在电话里,他竟然没有否定同事的疑问。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兔,看来这个叫慕新砚的男人对你挺好的,”小广摸着下巴猜测道:“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不可能!”脸红归脸红,该否定的时候沈小兔也不含糊。
“怎么不可能?”小广撇嘴,“我们小兔温柔又善良,他能得到你算是捡到宝了。”
“谁捡到宝了?”
突然,一个清亮但严肃的女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说话声立即消失,小广也赶紧站直了身子。
沈小兔本来想把饭盒给收起来的,可是来人脚步更快,噌噌几下就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秘书长,中午好!”她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艾米丽目光精锐,一眼扫过她和小广,落在了那打开的饭盒上。
小广较沈小兔机灵,立即笑着道:“秘书长,您吃午饭了吗?这是小兔自己熬的鸡汤,要不您尝尝?”
沈小兔心里的感动是哗啦啦的,好朋友就是不同,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想着帮她讨好艾米丽!
艾米丽对鸡汤没兴趣,只看着装了三明治的饭盒问:“沈小兔,这个也是你做的?”
“是……是我们家做的。”在艾米丽强大的气场下,沈小兔就更不善于撒谎了。
艾米丽眼神一动,右手已凑到了她的饭盒里,“我尝一块。”没管饭盒的主人有没有同意,一块三明治已被送入了她的嘴里。
沈小兔和小广对视一眼,原来秘书长大人喜欢吃三明治哇!
“秘书长,味道怎么样?”待艾米丽吃完,小广赶紧将饭盒捧端到了她面前,“再来一个吧!家里做的比外卖的新鲜!”
话说间,只见艾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奇怪的神色。
还以为是这三明治有什么问题,却听她出声:“沈小兔,你的报告做出来了吗?”
这话题转得太快,沈小兔不由地愣了愣,才赶紧回答:“我……我正在努力!”
“那好!我再给你两天的时间,后天上午,如果不能把报告交到我的办公室,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她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好半晌,听得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松气声。
沈小兔也跟着吐了一口气,再看看电脑屏幕,她什么胃口也没了,“不吃了,我还是赶紧看资料吧。”
小广拿了一块三明治在嘴里嚼,秀眉越发奇怪的紧蹙,“这么美味的三明治啊,怎么秘书长吃了之后是那样的反应呢?”
她记得艾米丽那时的神色,跟吃到美味一点都不沾边,更像便秘了好几天似的。
沈小兔推了推镜框,“也许……也许秘书长吃到的美味太多,这个根本不算什么吧。”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那正好,她可以多吃一块。
小广抿唇一笑,又夹起一块毫不客气的放入了嘴中。
又一个下午的奋战!
沈小兔似乎有了一些心得,她发现后面的资料要简洁得的多,很容易就找到了可供参考的要点。
比起前两天对着这些资料的晕乎,现在的她总算能厘清一些头绪了。
于是,带着难得的好心情,她回到了慕新砚的公寓。
公寓里静悄悄的,但并不代表慕新砚不在家,有了上次的教训,沈小兔已经知道想要找他,必定要去阁楼看看。
不过,去了几次她都只能站在门外的台阶上与他说话,他一次也没有准许她进入阁楼内部。
拿着拟好的菜单,她再一次来到阁楼。
应该能确定他在阁楼里,因为通往阁楼的台阶上,散落着几个纸团。
沈小兔的脚步,好奇的顿在了某个纸团旁。对一个素爱整洁的人来说,将这些垃圾似的纸团随意丢弃满地,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吗?
弯腰,肥嫩的手抓起这其中的一个,探究且小心的展开来。
还没有完全展开,沈小兔已被纸张中的苍劲笔力、充满强烈表达欲的色彩给惊住了。当纸团完全展开,她的嘴边亦喃喃吐出了几个字:“乌鸦群飞的麦田……”
这是一幅充满色彩张力的画作,金黄色的麦浪摇曳在蔚蓝色的天空下,突然,一群黑鸦从麦田上空扑飞而过,带来一阵阵阴沉的乌云。
画面顿时变得模糊、抽象,连那几条穿着麦田而过的绿色小路,都被扭曲得再看不到前行的轨迹。
沈小兔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画中的绝望与痛苦、挣扎与彷徨像一张网,网住了她的视线及至灵魂……
“丢掉它!”突地,一个清冷严厉的男声如同一把利剑,将这张网豁然划开了一道口子。
沈小兔回过神来,眼底已是湿冷一片。
她将泪意强忍,才转过头来。
慕新砚正站在阁楼的门口,俊美的脸部线条紧绷得有些扭曲。
她举起手中的画,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这是你画的?”说实在,她被惊讶到了,每天对他都有新的认识,他就像是一个谜题库,有着猜不完的谜。
他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一次刚才的话:“丢掉!”
他阴冷的声线,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但意外的,这一次,她没有被这害怕给吓到,反而再次俯身,将其他几个纸团都捡在手中。
然后,她坐在台阶上,将纸团们一个个的展开来。
每一副都是“乌鸦群飞的麦田”,却又一副比一副更加令她惊讶。
这幅画的原作是梵高,但她却在这些展开的纸团上,看到了比原作更猛烈的矛盾、更深刻的绝望和更美却更容易破碎的情感。
然而,随着她的动作,这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渐渐的,甚至开始凝结。
她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但她还是想说:“为什么要扔掉啊,这些画都很美啊。”
她由衷的声音像一阵春风,带来了香暖和煦的阳光。
“你懂画?”他掀动冷唇。
镜片后的眸子轻轻一眨,然后垂下了浓密的睫毛,“我怎么会懂这些?我只是俗人一个,觉得这画面的颜色很漂亮而已。”
“俗人?”他冷笑,“但你能却能看出这是毕加索的作品,你知道这是‘乌鸦群飞的麦田’!”
沈小兔一愣:“不是梵高的么?”话刚出口,她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一红,便不再出声。
“不错!连作者都清楚得很。”
被算计了。沈小兔脸一红,苦笑了一下。
“我认识这幅画,是因为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曾经临摹过的。画中的颜色很明媚,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阴郁,那么寂寞。明媚还没有绽放出来,就已经被悲伤肆意的掩盖了。”沈小兔说着,声音有些黯然。
闻言,慕新砚全身一僵。
她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坎。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之前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沈小兔。
在这个宽大肥硕的套装里、在那双又土又笨的外婆眼镜下,是否还藏着什么一般人无法看穿的秘密?
“你每天在阁楼里,都是在画画吗?”这时,她冲他转过脸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脸上泛着感兴趣的亮光。
这样的八卦表情,使刚才那个深刻、内蕴的沈小兔顿时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平常那只笨兔子。
慕新砚眯了眯双眼,怀疑刚才是否自己的幻觉。因为现在这只笨兔子已经站起身,兴致勃勃的对他说:“原来你不但是个厨师,还是个顶棒的画家!”捏着那几张皱纸的胖手挥舞了几下,“这些都给我了吧,以后你成名了,可就值钱了!”
说完,她喜滋滋的将它们夹在了腋下。
一连串的动作,跟菜市场占到几分白菜钱便宜的大妈没什么区别。
慕新砚顿觉无奈又好笑,再想挖探到什么已无可能,他只好道:“你现在先去给未来的画家准备晚餐吧。”
“遵命!”胖乎乎的身子立即朝楼下走去了。
走到慕新砚看不到的角落,她才停下来长吐了一口气,低头看看手中的画,她的唇角撇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差点沉醉于此而忘乎所以,都怪他画得太好,笑着摇摇头,她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画收好,才走进了厨房。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几声门铃响。
她走出厨房一看,客厅里空无一人,慕新砚应该还留在阁楼里。于是,她上前把门打开了。
门口是一个大概三十几岁的男人,穿了一袭笔挺的西装,身形高大,面色严肃。
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将沈小兔上下打量了一番。
“请问你……你找谁?有什么事吗?”他的目光让沈小兔有点紧张。
“请问慕新砚先生是住这里吗?”来人问。
沈小兔犹豫着要不要回答,那人接着问:“请问你是慕先生的女朋友吗?”他已擅自将她的沉默当成了肯定的回答,并问出了让人更加怔然的问题。
沈小兔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小兔,是谁来了?”这时,客厅里传来了慕新砚的声音。
沈小兔赶紧道:“一个男人,我不认识。”
话音落下,慕新砚已走到了她身边,并做了一个令她浑身紧绷的动作--他用健壮有力的臂膀,绕上了她的肩头。
两人的身子迅速紧贴,她的鼻间的呼吸顿时被他的气息所占据,那是一阵暖暖的温暖和清淡的香味,还混着一些油彩特有的芬香。
她的双颊,疑惑而又滚烫的燃烧起来。
但慕新砚却神色自若的看着那男人,“是你。”他认出了来人。
见了他,男人微微低了脑袋,面色也是一片恭敬,“您住在这里!”
“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不知是否刻意,他将“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你来有什么事?”
男人看了看沈小兔,欲言又止。
“小兔是我的女朋友,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女朋友!
他真的说了“女朋友”这三个字吗?
沈小兔无法理解的转睛朝他看去,却感觉到他的大掌在她的肩头重重一捏。
透过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沈小兔似乎猜到了什么,于是,她只管低下头沉默不语。
闻言,那男人只好继续道:“老爷希望您回去,他让我转告您,参与这一次的竞争对您只有好处。”
慕新砚轻声一笑,“那我也请你回去转告他,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其他的事情不想管。”
“慕先生……”
慕新砚抬手,挡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话,“这就是我的决定!你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了。”毫不客气的丢出这么一句话,他便伸手,“砰”的把门关上了。
那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客厅里,只剩了他们两个,而他搂在她肩头的长臂,并没有马上收回。
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他的呼吸还细细的喷洒在她的肌肤。
沈小兔没来由的一阵口干舌燥,她使劲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抬起头来:“慕先生……”话音在看清他的表情时嘎止,只见他的目光正看着她,却又已穿过她,怔怔然的停在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