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贵妃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先帝时一入宫便被封为贵妃。
也不会盛宠那么多年。
这么多年的煎熬过去，虽然显而易见的有些苍老憔悴，但是看着还是能够感觉出一点年轻时候的风华的。
闻菲被领进来的时候，闻贵妃正在参佛。
殿内佛香阵阵，佛龛之上供奉着的佛像满面慈悲，在闻菲看来，却是冰冷无情的。
因为在她看来，想要什么便自己去拿，自己去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也没有人会不求回报的给与你想要的东西，拜佛拜的再虔诚，除了自我欺骗的心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闻贵妃一直念完了经文，才在身边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她的腿脚有些不便，冷宫的日子从来不好过，何况还有太后这么个一直心思狠毒狭隘的敌人。
“姑母。”
闻菲上前几步，取代宫人搀扶着闻贵妃：“侄女让人寻访了几个治疗腿疾很有效的方子，刚刚已经交给穆姑姑了，回头姑母试试。”
“菲儿有心了。”
闻贵妃笑了笑，却只是浅浅的一点笑，在那张淡漠的容颜上，显得有些凉。
盛宴钧长得像是先帝，可是若是喝闻贵妃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话，其实能够发现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那冷淡的气质，比如那凉薄的眼神，比如说那笑起来从来不会勾起太多弧度的唇。
不是容颜的相像，而是神韵的相似，所以太后才会在盛宴钧越长越大之后，对他越来越不能够容忍。
集合了先帝和闻贵妃两者相似之处长大的孩子，分明在扎她的心。
闻菲看着闻贵妃的浅笑，因为这份与盛宴钧的相似，愣了下。
“姑母，菲儿今日前来，是为了……”
“如果是为了说太后尊号的事情，菲儿就不必开口了。”
闻贵妃截住了闻菲的话。
“姑母，那个妖妇害您至此，夺走了您的尊荣，儿子，健康，还有二十多年的自由，陛下现在好容易知道了真相，难道您就甘心继续让那个妖妇占着您的一切吗？”
“姑母，您应该住进慈宁宫，成为堂堂正正的太后，而不是在紫华宫做什么闻太贵妃。”
闻菲听到闻贵妃的话，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有些激动的说道。
“菲儿，你觉得皇帝现在对我这个母亲的感情有多深？”
与闻菲的激动相反，闻贵妃的情绪淡漠的仿佛她才是一个局外人。
闻菲抿了下唇：“您是陛下的生身母亲，母子天性……”
“皇帝现在已经不小了，他不再是需要母爱的年纪了。”
“比起本宫，皇帝也许对慈宁宫里那个女人的感情反而多点儿。”
不论是爱还是恨。
闻贵妃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垂低了眸子：“本宫许多年前已经为家族牺牲了一次，本宫的无能无用丢了儿子二十多年，现在没有脸面，也没有资格去要求些别的。”
这个淡漠的女人，眸子中此刻终于出现了些痛色，只是太过浅淡，若是不仔细看，便会忽略了去。
闻菲因为闻贵妃的话僵了面色：“姑母，您真的甘心吗？”
最后，她只能够问出这么一句话。
闻家的女儿没有软弱的，从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闻贵妃抬眸，淡淡的看着闻菲：“是菲儿你不甘心吧？”
“就像是你说的，本宫终究是皇帝的生母，只要本宫不多做些多余的事情，那么皇帝一直是本宫的亲生子，谁也改变不了。”
“若不然的话，慈宁宫的那个女人的现在，就是本宫的未来，她是皇帝的养母，皇帝对她留下些情面也是应该，只是感情若是一直磨损的话，终究有一日会彻底消失，本宫有耐心等到那一日。”
闻贵妃看闻菲还是执迷不悟，皱了皱眉，和她点明了说出这段话。
“菲儿，不要试图去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愚蠢事，你甚至没有薛太后对皇帝剩下的那点儿情分。”
闻贵妃说完了这句仿佛警告一般的话语之后，放开了闻菲的手，转而将手搭在了宫女的胳膊上，向着里间走去：“将本宫昨日看的那几本佛经拿来，给闻昭仪带走，多看看佛经，能够凝神静气，好好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
闻贵妃和闻菲的对话，盛宴钧不久之后便知道了。
对自己的生母，他倒是多了份好感，起码对方这般的性子，会让他少掉许多麻烦。
谁才是太后，谁该得到什么，盛宴钧心中有数，不需要多余的人去做多余的事情。
“将库房中的那尊九转莲台像送到紫华宫去。”
盛宴钧吩咐了高全一声。
高全应了声，正要出去。
盛宴钧叫住他：“青云殿那边如何了？”
青云殿便是盛宴钧寻来的那些奇人异士所居之处。
从那些人来了之后，盛宴钧隔三差五的便要问一次。
高全摇了摇头，又赶忙安慰：“主子莫急，青云殿中的众位全都是有真材实料的，让人起死回生不容易，让一棵树苗重新恢复生机，总是容易许多的。”
高全的安慰盛宴钧听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垂低了眸子：“朕亲自去看看吧。”
他想起了那一日雷霆之后众人所说的看到紫薇星现的场景，想起了三心大师一直所说的自己命格奇贵的说法，想起了那一晚藤蔓袭击夏青青，却因为沾染了自己血液而出现的异样僵滞。
——
“陛下，您真的要行此祭术吗？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忍不住再一次询问盛宴钧。
虽然得皇帝看重是好事，若是能够达成盛宴钧所求，他所在的宗门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勤安寺。
勤安寺是多少宗门羡慕的所在，可是这份富贵，却也蕴藏着无尽的危险。
术法成功自然是好，若是稍有不慎失败了的话，伤及盛宴钧的性命，不止他一人性命不保，便是整个宗门都要跟着受牵连。
盛宴钧负手站在鼎前，鼎身烧灼的通红，里面正在炼制着所谓的能够起死回生的仙丹。
实际上，盛宴钧是不相信的。
与其相信这些，不如相信自己：“如果朕真的是什么紫薇转生，仙人下降，自愿付出的血肉真的对妖有效的话，那么行你口中的祭术就很有必要。”
盛宴钧转身看着那道士，微微眯起了眸子。
“那就请陛下移驾。”
道士咬了咬牙，不再劝说。
富贵险中求，他没有退路，面前的帝王这个时候也不会允许自己退缩。
——
眼前是一副复杂的阵图，都是用玉石布置的，那些玉石里面全都或多或少有些灵气，这样的玉料都是材质极好的。
每一块在凡间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若不是盛宴钧是帝王的话，不可能短时间筹集出这么多有灵力蕴含的玉石。
道士站在一边，干枯焦黑的小树苗放在玉石阵图最中心的位置，而盛宴钧就盘膝坐在一边。
盛宴钧看着树苗的眼神中此刻再不掩饰在意。
“青青，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朕答应你的那么多东西，还要你亲自来收呢。”
盛宴钧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陛下，可以开始了。”
在玉石中一道道灵力交汇，灵力线在半空位置形成一颗星子轮廓时，道士出声，而盛宴钧则是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划过手腕。
鲜血没有乍然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手腕向下，却是一滴浑圆的血珠慢慢落下，滴答一声，坠落到了小树苗上。
然后，又是一滴。
一滴接一滴，盛宴钧的手腕不曾有丝毫颤动，而奇异的是，那些鲜血丝毫不浪费的，尽数被小树苗吸收。
而小树苗身上的焦黑之色，渐渐的，像是水洗一般，在慢慢的褪却。
盛宴钧身上的气息与之相反的，在慢慢的减弱。
盛宴钧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失，可是他看着小树苗明显的好转，唇角的笑容却是越发的好看绚烂。
气血涌动，血珠滴落的更快了些。
男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虚弱了起来，正在此时，半空中的星子蓦然间光芒大作，恍惚间，正是紫薇星的样子。
旁边施法的道士面上现出紧张兴奋的色彩，法术进行到现在，已经成功了大半。
他正要再接再厉，一阵空间波动出现，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紫薇！”
身穿红色锦袍的男子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动，那一刻，他眼中全是厉色。
星魇本就是感应到紫薇帝星出现的方向，所以才寻来了皇宫，他撕裂空间的依仗便是紫薇星力最强的地方，本以为最多遇到紫薇的转世，却没有想到一出现便感受到了紫薇星力。
盛宴钧正是星力笼罩之人，那熟悉的气息，即便转世一百回，星魇也不会认错。
一时间新仇旧恨全然冒上心间，以为对方能够动用紫薇星力，必然是记忆觉醒，下意识的对着盛宴钧便是一道攻击。
询问那个人的下落是重要，但是星魇不介意先和紫薇打一场。
“不可！”
有惊叫声从半空响起，可是星魇的攻击已经狠狠的落在了盛宴钧的身上。
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