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钧全身紧绷,他刚刚远远的看到夏青青被追着往这边跑就赶了过来,待到看到夏青青跳入河中,更是毫不迟疑的入了水。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盛宴钧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看到夏青青落水的一刻毫不迟疑的跳入水中去救她,明明他身边有那么多可以指使的手下。
而在看到河水中载沉载浮,气息奄奄仿佛死去一般一动不动的少女的一刻,盛宴钧又毫不迟疑的将自己的唇凑到了对方的唇齿间,将珍贵的空气度给小少女。
他一开始只单纯的想着救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
没有考虑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笑容灿烂眼眸明亮的小少女永远闭上眼睛。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行所为,尽数是本能驱使。
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下她。
不能够让她死。
不能够让这个有着灿烂笑容,会和他开玩笑,会说他演技很烂,会让他生气的小少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亡在这黑暗的河底。
而夏青青的反应更让盛宴钧惊愕。
她不止没有推开他,反而主动含住了他的唇,甚至如八爪鱼一般将小小的身子尽数缠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抱着夏青青迅速的向着空旷处游去。
现在周围都是画舫,若是两个人露出头去,定然被人看到。
——
星魇的眼睛落在一片水面之上,夜晚的河面带着无尽的黑暗与神秘。
里面仿佛能够沉淀一切一般。
他的视线却比那河水还深,一眼便望到了河底。
只是刚刚让他感觉异样的地方,此刻望去,却没有丝毫的奇异。
除了点点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
“爷,您在看什么呢?”
对面刚刚还在唱曲调弦的女子微微嘟起了唇,有些不满的将纤纤素手搭在了红衣男子的肩头。
“爷,难道那河中风光,比苏妩还要美吗?”
吴侬软语,一字一句间,仿佛都含着万千缠绵。
旁的男人此刻若是听了,再见着女子眼中的盈盈情意,嗅着对方身上桃花的香气,恐怕早就失了神掉了魂。
“爷,苏妩心悦于您。”
苏妩眼中的情意似真似假。
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是若是客人是红衣男子这般一看便出身不凡,样貌不俗,出手大方的,那情谊间,多上两分真也就不算什么了。
苏妩贴的越发的近,眼看着两个人的身子就要贴在一起了,她身上的香气自然而然的散入身前人的鼻端。
苏妩对自己很有信心,没有人能够经得住她这一言一行。
她的指尖缓缓上移,向着星魇脸上那半张银色璀璨的面具移去。
红衣男子却是因为对方的贴近皱起了眉,苏妩身上有桃花香气,无数的裙下之宾都赞叹着她为桃花美人,他会来这艘画舫上,也是因为这个。
可是此刻对方身上的桃花香气不止不能够勾动他一丝思绪,反而乱了河面上那若有似无的一段天然的桃花香。
到底对方身上的桃花香,只是凡花所制。
比起记忆中的那一抹桃花香,差了何止万千。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唇角满是讽刺,那个人,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即便只是一抹桃花香,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和一个凡人女子做这样的纠缠。
这般想着,男人的手伸出,阻住了苏妩继续向前的身子,也阻住了对方堪堪要触及面上银色面具的手,另外一只手中出现了一锭金子:“这是船资,日后且寻个可靠之人吧,还有,桃花仙子之称,你不适合。”
在星魇的心中,最适合桃花的,永远只有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了样貌的白衣女子。
他恍惚记得,那个女子手中执着一株桃花,对着被所有人厌恶鄙夷欺辱的混血孩童,弯下了腰身。
记得那个女子伸手抚过被称为怪物野种的孩子的脑袋,治愈了他所有的伤势,记得她说:“好漂亮的孩子。”
记得那只纤白优雅的手将那一株桃花递给了孩子:“送给漂亮孩子的礼物,你这么漂亮,一定要好好的活下来呀,我想看你长大的样子呢。”
女子带着些玩笑般的话语,从此扎根。
星魇的视线有些迷蒙。
他想回去看看那株桃花了。
在苏妩还要说什么之前,男人的身形一晃,红影划过眼帘,眼前已经再无一个人影了。
苏妩惊愕的趴到船舷之上,除了周围已经习惯的声乐管竹之声,再无其他。
若不是船板上一锭黄灿灿的金子,恐会以为方才梦一场。
——
夏青青直到出了水面,还叼着盛宴钧的唇不放。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没气儿了。
她自觉自己是为了生存,可是在另外一个当事人眼中看来,则是不依不饶,不舍得松开了。
盛宴钧皱眉,伸手想要推开夏青青的唇,虽然已经远离了方才的方向,周围的画舫已经少了大半,但是附近还是有一辆搜画舫的,若是被认识怀中小少女的人见到此刻一幕的话,她的清白和名声就彻底没了。
盛宴钧是为夏青青着想,可是在夏青青此刻被水淹的懵懂的脑袋中,自己叼着的唇中含着的空气,那就是救命的东西,谁抢也不成。
不止没有松开盛宴钧,反而抓的更紧了,甚至舌头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夏青青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前面几世的几个吻要么是意外要么是轻轻一碰,纯情的不得了,所以此刻她虽然急,可是动作间却是笨拙的厉害。
那舌头胡乱的动弹,根本没有丝毫技巧可言。
盛宴钧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夏青青这么傻乎乎的称不上是吻,只是胡乱搅和的动作弄的身体发热,引的他心中升腾起名为欲望的火焰。
那一刻,盛宴钧近乎惊恐的推开了夏青青。
这一次他是真的用了大力。
夏青青一头栽入了河中,眼看着又要灌一肚子水,盛宴钧迅速过去,一把将她环住,只是这一次,是从背后搂住夏青青的腰身。
夏青青被这么一吓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头一浮出水面,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
盛宴钧嘴巴里的空气是很好,能够救命的,但是那也就是在河中才珍贵。
此刻能够自己肆无忌惮的呼吸空气,干嘛还要去汲取小气的男人口中那点点儿空气?
夏青青一边喘匀了自己的呼吸,一边却是鄙夷的看了盛宴钧一眼。
小气鬼。
盛宴钧:“……”
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问小少女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否则的话,他担心自己忍不住将她再重新丢入水中。
到底是自己辛苦救下的人。
——
幽静的小道之上,一个身穿红色外罩衫,内束玄衣的男子缓缓行过,所过之处,周围的花草林木纷纷枯萎。
方才还是鸟语花香,只是这么一忽儿的功夫,便成了荒芜之地。
小路已经到了尽头,身后是荒芜之地,身前还是桃李芳菲,明明是同一片土地,却分割成了完全相反的两面。
就像是生与死的分界线一般。
而红衣男子,就站在那分界线之上。
他望着前面那漫漫桃花,看着那一片片桃花瓣被风吹过,坠落。
伸出手。
一片桃花瓣落在纤长如玉的掌心之上,瞬间枯萎焦黑卷曲。
然后,化为飞灰。
“君上,您回来了。”
黑衣高挑的女子出现在星魇的身后,望着对方的眼中带着隐藏的很深的爱慕。
在望见那一片桃林的时候,却是有厌恶之色闪过。
“天御宫中一切安好,君上是否需要沐浴休息一下?凡间之气终究污浊。”
伽罗垂首询问。
星魇身上那淡淡的桃花脂粉气还有酒气,她都能够闻的到,想到对方去凡间也许被某个凡人女子碰触,她便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你身上有杀气,退下。”
桃花坠落纷飞,星魇冷声斥了伽罗一声。
“君上恕罪,属下回去一定努力习练收敛杀气之法。”
心中知晓对方是为了什么这般斥责自己,只是为了那一树被杀气惊动的桃花罢了,只是死物罢了,心中更恨,这一次,却要小心收敛情绪,不敢再暴露丝毫。
听着自己得力下属的连声告罪,星魇却仿佛在走神一般,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半晌,男人收回了接花瓣的手,素白修长的手重新收入了袖子中,连带着那刚刚洒落的桃瓣:“六道红莲有没有消息?”
“是属下等无能,君上,请再给我们一点儿时间,相信不久之后,我们一定能够……啊!”
伽罗的请罪声被打断,她痛哼一声,却是被星魇一招打在了心口,一口淤血吐出。
“谢君上帮属下震出淤血。”
伽罗跪地,面露感激。
“本君知道你尽力了,只是本君要的不止是尽力,而是必须要得到的成果。”
星魇的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了小路的另外一头,他的声音幽幽渺渺,仿若无处着力,却又无所不在:“若是再寻不到六道红莲,你也不需要来见本君了。”
伽罗眼中的柔软迅速被冰冷所侵占,她握紧了拳头,心中一时间满是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早就死去多时的人能够让君上想了念了这么久。
为什么那个女人当年要勾引君上。
为什么那个女人不能够死的再无丝毫魂魄存留!
女子的眼眸中充斥着的是最深的恶意,最扭曲的狰狞。